「It'sgoodtoseeyou，Todd！」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正式场合中旁观苏梁的工作状况。和在Garbrielle训斥员工时不同，自然也和我私下相处时不同，说着英文、和外国人寒喧的苏梁显得容光焕发，举手投足散发着一种刚毅感。不会太过张扬，却又恰到好处地吸引住他人目光。
我发觉我竟看得出神起来，特别是苏梁今天又换上了久违的Boss西装，领袖气质油然而生。
「He'sourjuniorBuyer，Albert.」苏梁带着一个男人走向我，我才回过神来，忙跟过去鞠躬作揖，苏梁又拍拍我的肩，「Justhalfayear，stillgreen！」
两个人都笑起来。我实在不习惯这种商业场合，只能跟着干笑两声。
「Ni、Nicetomeetyou。」我尽可能摆出营业用微笑，苏梁又讲了两句介绍那个设计师的话，但我太过紧张，根本没听懂苏梁在说什么，只依稀听懂他叫Todd，是某品牌的行政经理还什么的。
展演结束后就是正式的Trip时间。我们和几个合作品牌的设计师已经约好，在饭店的小会议厅进行第一次的磋商，设计师把今年春装的设计草图一一秀给我们看，说明设计理念和作品特色。
我才知道苏梁为什么会说，身为采购语言能力很重要了。我整个过程几乎鸭子听雷，更遑论响应些什么。其中一个设计师好像还是法籍，三句英文里就夹杂一个法文单字，也真亏得苏梁完全没有障碍，还能一本正经地和对方切磋。
苏梁仔细检视过每张春装的设计图样，就颜色、款式和细节提出建议，我也只能在旁边陪笑点头，在苏梁Cue我：「What'syouropinion，Albert？」的时候随便挤两句：「Oh，Ifindit'sgood！」除此之外毫无用武之地。
就连跟来的助理都比我有sense。那两个年轻的男采购似乎对女装相当有研究，对日本的少女服饰品牌如数家珍，还能够和设计师讨论「就像是某某品牌的某某系列……」、「这种一字裙的概念，和Morimori去年的春装新款有点重迭……」。
会计和业务经理今天都没有出席，她们的工作是在乔定春装款式后，再就进货价格和数量的部分做最后定案。也因此整个会议室里，只有我一个看起来像是多出来的。我到后半段干脆自我放弃，呈现放空状态。
「Albert。」苏梁到最后看不过去，他把其中一份设计图拉过来，「你对这个有什么意见？你认为这做为我们店里今年的春装合适吗？」他用英文问我。
「我没什么……」我正要敷衍过去，苏梁却看着我。
「你不用想太多，Trip和你平常在Garbrielle做的工作没有两样，只是把原本的成衣，换成需要些许想象力的设计图罢了。你要做的，就是用你的品味，判断这是不是Garbrielle想要的春装。你希望Garbrielle有什么样的春天，如实地传达给品牌设计师就好。」
苏梁都说到这个分上，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设计图，以往店里的进货虽多以成衣为主，也有厂商来不及赶出货样，直接用当季的设计款签约的。
我看着眼前的白色高腰长裤设计图，寻思良久。
「这个……以春装来说，这次的用色，是不是有点太白了？我如果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在买春装的时候，会希望看到更多不同于冬装的元素，呃……我是说我觉得啦。」
我用缓慢的英语拼凑着，发现几位设计师和苏梁都眼神专注，认真听我在说什么。我不由得有点感动。
「我知道你们的品牌标榜白色，白色也是N牌的特色，像是这里、还有这个地方，加点小碎花，或是在领子上，放进一点花瓣或是其他什么的，对了，像是LizRosa前一季的羊毛大衣一样，女性顾客会更觉得『好可爱』而愿意购买也说不定。」
我还以为设计师会嗤之以鼻，说尿布都还没脱的新手嚣张什么。但那个叫Todd的经理竟认真点了下头，「刚刚苏先生也是这样说，确实整体而言是朴素了一点。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看我们首席讨论看看。」几个设计师也跟着略微颔首。
我怔了下，苏梁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看不出是调侃还是褒奖，或许后者多一点。但他很快又投入下一批设计款的讨论中。
讨论一直持续到晚餐时分，后半段因为我也加入论战中，时间拉长了不少，最后终于敲定所有的款式。
接下来设计师有一周的时间，依照通路商的要求修改设计、做成货样，Trip的第二阶段会请模特儿来试穿。如果没有大问题，就是准备签约下单的时候。
这还只是头一个品牌，除此之外清单上还有七、八组，想到接下来的车轮战，我就有种想潜逃回台湾的冲动。
几个设计师都站起来和苏梁握手，那个叫Todd的经理这时从外头进来，用兴致昂然的英语对苏梁说：
「苏副理，还有郑先生，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好吗？他是我在东京的朋友，是位优秀的设计师，最近在这里新开品牌独立店铺。今天刚好也到这间饭店谈事情，我刚在厕所遇见他，他好像在台湾也有店铺的样子，说不定你们认识。」
我愣在那里，苏梁显然也联想到什么，我们两个都没有动。我看Todd探头出去，往走廊唤了声，「Hey，Nick！这里这里，快过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笼住会议室的门口。我屏住呼吸，看着一身西装笔挺、胸口还夹着太阳眼镜的Nick现身在那里，顿时连把眼前这位设计师的手松开都忘了。
「晚安，我刚好在隔壁谈店铺宣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