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接着终于清醒过来,以手遮脸,不可抑制的低笑出声。
他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笑过,直笑得嗓子都哑了,才勉强停顿下来,只是嘴角一直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素来知道谈幽胆大妄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却绝对料不到他竟会如此的……幼稚,一想到那个骄傲无比的二殿下找了满屋的珍珠来数给他看,他就几乎给活活笑死。
然而那一下胜过一下的心跳声却叫他无法忽视。
即便愚蠢至极,但这天下之大,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他干这种蠢事?
若有人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纵然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怕也会心甘情愿的跳下去吧?
想着,流光忍不住又笑了一笑。
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他只要跟谈幽在一起,不是气得要命,就是笑得要死,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原本是为了白七梦才留在幻虚岛的,但这一段时间住下来,竟丝毫不觉得讨厌,只是谈幽实在缠得太紧,叫他有些疲于应付。
如此过了好几个月,某日岛上突然来了客人,据说是谈幽的某个弟弟,他不得不去应付一下,流光才终于得空去树林里逛一逛,顺便到湖边看看那对鸳鸯。
那一对美丽的水鸟在湖面嬉戏,虽比不上小凤凰的耀眼夺目,却也十分讨喜。
流光看得出神,不经意间,瞥见水中泛起层层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波光似有生命一般,全数往一个地方聚集过去。
他连忙迈前一步,等走得近了,才发现湖中央有一个小小漩涡,因为太不起眼的关系,根本不易察觉。
奇怪,湖底下是有什么东西吗?
但几个月前,明明没有这种怪异现象。
流光是极喜欢那对鸳鸯的,恐怕有什么不妥,犹豫片刻后,干脆脱了鞋下水察看。
所幸这湖水普通得很,并无逼人的寒气,流光一路潜至水底,完全没有遇上障碍,唯一令他吃惊的是,湖底竟有一个又暗又深的大洞,他才刚刚靠近就被水流吸了进去。
流光吓了一跳,差点张嘴叫出某个名字来。
后来虽及时咬紧牙关,却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在最最危急的时刻,他心里想着的……竟是那个人吗?
他略一分神,愈发抵挡不住那急速流转的漩涡,很快就被卷进深深的黑暗中。
哗哗。
流光随着水流沉沉浮浮,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才逐渐出现光亮。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古怪的洞穴中,地上湿气极重,好几个地方还有积水,只因地势较高的关系,并未被水淹没。
他对幻虚岛不熟,当然不晓得这是何处,心中只想着赶快离开,但刚站起身,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怪声。
那是一种低沉沙哑的嗓音,略略有些扭曲,仿佛从地底下传过来般,阴森又恐怖。然而此时此刻,有人却用这可怕的嗓音吟唱着流光极为熟悉的曲调。
没错,正是凤子希曾经唱过的歌。
流光胸口泛闷,忽然很想掉头离开,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循着那声音找了过去,就像他当初寻到凤子希一样。
四周阴寒的气息令人发冷。流光每走一步,手指就跟着颤抖一下,等走到那洞穴的尽头时,他的面孔已经苍白得失去了血色。
半明半暗的光影下,流光清楚看见一个少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袍子,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四肢都被铁链锁住了,长长的链子直拖进石壁中。他的眼眸原本是明亮动人的,但如今却完全失去了神采,只嘴里依旧哼着缠绵悱恻的曲子——用那粗哑可怕的嗓子,轻轻地、专注地哼唱出来。
流光的心跳几乎停住,踉踉跄跄的往前几步后,方才叫出那少年的名字来:「子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