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拨了个号码,安湛家的电话,没人接听。他自己都发笑,电话通了的话,跟他讲什么呢?应该不用自己说什么吧,老安会说很多话。
那天,小谢睡在宿舍,安湛没来电话,也没来接他。小谢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闭上眼就会想到那个人对他做的事情。他很烦躁,总也睡不着,但是,想着那时的情形自己解决,实在太……
他想,姓安的是不是故意冷落自己,钓自己胃口?可是明明是他主动,他不怕自己再不理他?难道他已经看出来自己……并不是很排斥。
翻来覆去,折腾到上半夜,小谢才意识到,自己为了一个同性失眠了。即使和林颜颜分手,他顶多偷偷掉几颗眼泪,却没试过失眠。
他始终觉得他不算喜欢安湛,他明白什么是喜欢,可是,他愿意和安湛呆在一块儿,聊天看电影吃饭逛超市做饭扯皮,都很自在。
唉,在不明的思绪里,小谢渐渐睡着。而此时,隔着长江的安湛刚刚做完图纸,开始了他的失眠夜。他不是心有城府地以退为进,他拿不定主意。
如果是男女之间谈朋友,像他和小谢这样合拍有默契,早就入港了,再见几次面,见过家长就可以谈婚论嫁。可他们不是,他最近一直兵行险招,如果拒弃绝,他认命,拿得起放得下。但是,事情似乎很顺利,顺利得让他飘飘然。他反而觉得落不到实地,心里隐隐的,不踏实,发慌。
他长久地睡不着,兴奋着,不安着,索性开了电视。
第二天,是周六,小谢全宿舍都在呼呼大睡,就听见宿管大爷的大嗓门从喇叭里传出来——「谢灵运,有人找!!谢灵运,有人找!」
「操!」
「谢灵运,你给全宿舍泡水啊你!」
抱怨声中,男生们继续蒙头大睡,小谢呆呆看着床头一只闹钟,才七点半。
当宿舍门被敲响时,小谢已经等在门口。
门开,安湛朝他笑了笑,径自跨到宿舍里,将手里的大袋放下,展开,里面是锅贴、小笼、春卷、和热牛奶、热豆浆,香味顿时四溢,引得几个男孩子都探出头来。
「大伙趁热吃了,我来得早了,担心我们小灵身体啊。」
男孩子们哪还有什么意见,有的牙也不刷了,跳下床拎起个锅贴塞自己嘴里:「谢谢安大哥,真好吃……」
安湛摸了摸石化状的小谢的额头,倒是没什么热度,轻声交代:「快些穿衣服洗漱,待会儿还是跟我回去。」
小谢本来睡得就晚,整个人都没醒过神来,而他素来就喜欢吃春卷,这时候便也走到桌旁拿手拈起个春卷塞嘴里,转头对安湛说:「很好吃啊。」
这回轮到安湛石化,他一夜没着眼,心里猫抓似的,临了,才起床冲到楼下叫了出租车赶到江北,早点还是过桥前买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急,明明一夜都过了,心里也不见得就想定了,但是有时候人就是手比心快,顾不得想那么多,盘算那么多。
只是他没想到小谢会可爱到这个程度,明明没睡醒,嘴里却已经塞进第三个春卷,包着嘴,嘟浓着「很好吃」。
安湛没再说话,小谢过了春卷瘾,才跑去漱口洗脸,然后乖乖穿好衣服,在室友们羡慕的眼光中,跟着他大哥回市区。
被他握着手,小谢已经很清醒,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个人走出宿舍,走出校门,坐上车。他甚至在很久以后都觉得自己是被下蛊了,完全不能自控,心跳很正常,脚步很稳当,只是胸口有什么被塞住了。
他想,很想港片里,某个大佬拎着个良家闺秀奔出家门的感觉。
「喜欢吃春卷啊,咱们等会儿再去那个店。」坐到车上,安湛说。
「你昨天没来。」小谢撇过眼。
安湛心收紧,手伸过去,握住他的,也收紧。小谢的脸朝着窗外,手里被捏出细汗,却一直不回头。
昨天,你没来。安湛感觉这话里有无数的意义在,埋怨,探究,犹疑,情意流露,委屈,或者只是陈述事实……有一瞬,安湛觉得身边被他握住手的少年人,真的是谈感情的好手,舞文弄墨的家伙,都这样吧?感情都能有很多层,说一句话,能让人惦记半天。
不过,应该差不多了吧?他露出笑来,嘴角都咧开来,手握得更紧,人凑过去——
「你脸红了。」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