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月光。
看着窗外的洁白勾牙,知道一切将要结束了。
血从他的脸旁一直流下来、滴答滴答,把碗内的姜汤泛上一层淡红。
……可惜,明明那些汤丸看起来很好吃,阿珂煮甜的玩意儿都很不错。
龙凤烛的光火摇曳了一下,有人进来了。
烛火烧出的红泪缓缓流下,滴在梳桌上,恰如身边少女的眼眶红。火光下,一桌莲子跟红枣颗颗圆润得像宝石,更像她称赞过的耳环珠。
少女用象牙梳柄挑起他的发,白发斑驳着红,当她抓到发上的湿黏,手便开始剧颤……
挑起发,她看到——
本该有耳朵的位置,只剩血肉模糊的切口。
阿珂含着的泪水全滚了下来,身体颤抖地一抽一抽着。
十六听不到哭声,他只知道一向坚强的女孩在哭。
「珂,别哭。」
只要女孩想到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替主子梳头,泪水怎样也止不住。
虽然叫她来梳头,但她现在压根想不出什么发髻……只能努力地把发梳顺,男人耳边的鲜血流到梳子上,又来来回回地梳回白发上,她的手已是濡湿一片,「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四梳……主、主子,我忘了四梳是什么,阿珂忘、忘了……怎办……」
十六倒也是首次看这蛇兽哭得如此厉害,他在镜中看见阿珂的嘴巴开开合合的,而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滚个不停——她被他脖子上缠的光线所吓到了。
那条光线只要再切入半分就能把他整个头割下来。「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四、四梳……梳到银笋尽标齐……呜、呜……」
龙凤烛再被风吹得起舞。
门板合上,青年的身影加入镜中,十六沉默地凝视着。
「珂姐,麻烦你了。请你先出去吧!」
青年对待她的态度依旧亲昵有礼,女孩却忍不住眸中的一丝恐惧。
她下意识地向前踏一步,挡在主子的面前……
青年似乎对她的抵抗很感兴趣,微微地侧头。阿珂惊觉她从小照顾到大的青年,此刻的神情跟右爷竟是如出一辙,残忍冷血、完全无情得让人心惊……她以往一直带着的究竟是怎样恐怖的人!?
孟灯以一副「伤脑筋,要拿你怎样办呢」的神情在瞧着她,空气中平添了一股张力。
阿珂连站着不动都需要莫大勇气,她的脚开始发抖,站不住了……
「珂姐,辛苦你了。请你先出去好吗?」
青年饶有耐性地再问一次,这次的语气放得更轻更柔。
阿珂感到脚踝突然一紧,被冰冷的丝线绑住,然后她的脚自有意识地走出门外。
她越挣扎、线就勒得越紧,若她再挣,肯定在踏出门口前就被切了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