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同了,自己都不知道还剩多少日子能活,还要拖累他,拖累这个还有好几辈子能活的人?办不到。
他处处为颐右着想,他竟然给他摆这副死人态度,给他说烦了、说气了。好,很好啊。
「我知道你爱我啊,男人。但这已经够了。」
以前他想要颐右的爱,有了、够了。现在他想颐右走,走得越快越好,这样而已。「我这个躯壳空空如也,什麽屁东西也给了你,你还想得到我什麽?」
他已经将全部的全部都给了颐右,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望,他掬心挖肺,一点也没剩给自己。
然而,颐右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麽,所以才死活不肯走、不肯离开他?
「你给了。」颐右被他冰冰凉凉的手抚摸着脸庞,平静地闭上了眼睛,「我未还。」
十六把所有一切全给了他,他却未还,在还清之前,他不会遗下这个人。
既然阴间有寻千在守,他回不成,那就在人间遍寻药方子,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或是能让十六好过一点点,他都愿意去尝试。
只要在这之前,十六别赶他走、别赶他走。
他握着十六搁放在他脸上的手,紧紧地握着。
十六瞧着他,瞧了好一会,皱皱鼻子哼了声,开始笑了,耸动着肩膀,「傻的,阴间第一的差爷脑子是傻的。」
他有他的嘲弄,颐右却认真无比,褐眸掠过一抹凶残,「这麽着,我去杀了判官,抢他的生死本。」
如此一来,他抢了判官的生死本,便可修改十六的阳寿。
「你有本事同时打败判判跟鸟妖吗?」鸟妖好歹是阴间的差爷,有责任要保住寻千,势必插手,「还是你知道如何改生死册?甭忙了。」
若判判跟春魉同时出手,颐右不可能打得赢还抢到生死本。抢到了,也不知道要付出什麽严酷的条件修改,「你莫害我,让我走得不安心。」
他反正没几年能活了,虽然命只短了一半,可是这不解的恶疾可能令他更早去也说不定,他想走得安稳妥当。
十六要抽一口烟,颐右按下他的手腕,於是四目相对。
看着男人的执着眼神,他心底既甜既烦,真怕颐右为他干出什麽荒唐事来,「我积的孽都够多了,你莫让我真毁了你,下辈子投胎去做猪做狗。」
松开了烟杆子,他改以指尖磨蹭着颐右的後颈,男人变得像只猫咪,闭起眼、自然地躺在他的胸口。已经什麽都不想去思考了。
「你早毁了我了。」
良久,他才在他怀中说出一句。
十六缓慢地睁开双眸,看着窗棂、看着月、看着夜空、看着枝头却又什麽都没看进眼。
轻轻呼与吸减缓喉头的痒,他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没一刻如此真切地感受到。
他想很多,真的想了很多。
怀抱着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睡下的男人,他半睁着眸,一夜无眠看着天泛起鱼肚白。
***
小马尾一晃一晃地。
又一晃一晃地。
再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