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点了两盏,照得房内尽是温暖的昏黄。
罗夜暝只觉得清醒了许多,那种浑身疲倦无力的感觉消散不少,竟然有了些精神。
房间里静静的,窗外似乎有雪声,轻盈地落到地上,更显得房中寂静安宁。
闻人昊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与他面对面躺着。
罗夜暝看到闻人昊的眼睛泛红,心知他耗费了许多心神,被他揽住腰时便没有挣脱,早已死去的一颗心却是跳得飞快。
他只觉得面颊也似乎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变得发热,只能强行忽视这种感觉,避开他的目光,不由得渐渐露出一丝笑意:「我家屋后种着一片竹林,刮风下雨时会有沙沙的响声,睡觉就会特别安稳。」
闻人昊看到他这笑意时,不由得心下怦然,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你是君子,自然喜欢竹林了。」
他的奉承简直是露骨了。罗夜暝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我们是青竹帮,除了豢养毒蛇外,自然会种竹子,那片竹林在我生下来之前就有了的。」
被他反驳后的闻人昊仍然脸皮极厚,赞美道:「种植竹林的令先祖,也必定是大大的风雅之士。」
「那片竹林其实是野生的,很多年前就有,不是我家先祖种的。春天发竹笋的时候拿来炒肉倒是很好吃,又不是紫竹能做箫,有什么风雅的。」罗夜暝不想与他多说话,却又觉得闻人昊狗腿得让他心疼,「好晚了,该睡了。」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就好了。」
若是往常,罗夜暝只会当他是说笑,但此时看他双眼泛红,目中不仅有疲惫之色,似乎还隐隐有一层水光,不由呆住。
闻人昊发现他瞧着自己,便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掩饰心中的悲意,心中更是发苦。也不知他若是闭目不醒,从此去了,自己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习惯了他在身边后,便越来越觉得以前纵情声色的日子是多么可笑无聊。
「看什么,不是说困了么,快睡你的觉吧。」他粗声粗气地道。
罗夜暝心知他是真的在为自己伤心,心中一个角落处忍不住雀跃起来,口中却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竟然还哭呢。」
闻人昊这次却没有反驳,凝视他半晌,才道:「我也不知怎地,遇到你,就变得幼稚了。」
罗夜暝呆了呆,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哀伤又涌了上来,柔声道:「如果我这次侥幸不死,希望以后能和你做朋友。你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闻人昊皱着眉头,略显暴躁,「你若活下去,我们便做一辈子夫妻,你若……若是抛下我去了,那我只好在你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以后合葬吧。」
罗夜暝细细思量了片刻,认真地道:「以后你拿这句话去哄别人,会比别的话更有用些。」
闻人昊气得血脉逆流,嘴里却是苦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别人听到这句话只会生气,他们只想和我花前月下,却不会愿意和我艰难困顿地过着这种痛苦不堪的日子,彼此怨怼后,还要埋在一起,只有你会当成是甜言蜜语——难不成你会为这句气话心动?」
他讽刺地说完,却见罗夜暝面颊有些病态的嫣红,甚至避开他的目光,连身子也转了过去,口中说道:「睡了,不说啦。」
闻人昊心中狂跳,他忽然觉得说不出地紧张害怕,便如初识情滋味的少年,既冲动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心下一片温柔,仿佛有春水在心底满溢开来,低声唤道:「夜暝,夜暝……」
罗夜暝鼻息轻缓,却是再没发出别的声音。
虽然没说话,但仍然能看到他耳垂微微红了,显然很是欢喜害羞。
闻人昊感到身上发热,似乎只有冲出门去,在雪地里大叫大嚷几声才能冷静下来。却是不敢吵醒了他,只慢慢低头,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不管你打我骂我也好,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快些好起来……」
原先只怕说得越多,越会遭到他的反感,此时却知总有一句会落到他的心里,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不由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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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内功护住心脉是一种很高明的武技,只是运功的人花费了十倍心力,伤者也只能好上一成,而且若有闪失,便是气血汹涌,走火入魔。也亏得闻人昊内功深厚,若是旁人连续七、八天地给他疗伤,即使有这么深厚的武功,也只怕早就累得趴下了。罗星曜的武功和罗夜暝同源,却没学过疗伤之术。想必独尊堡中有不少武功心法,闻人昊学过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