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东西都倒出来后随手就将包袱皮扔进了火中,那玩意是他扯下袍子的下摆后由茹颜用细藤蔓编结而成的,一路上帮了他们不少忙,到了明天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还在想着那头狼?」她接过他递来的果子,边故作淡定地问。
「想它做什么?」他往后躺去,手臂枕着后脑勺,又翘起二郎腿,「不想,我在想,等回去了该怎么往家赶,该请多少宾客,礼服的款式又该是什么样的,我想爹娘一定会很高兴的,从我十八岁起他们就一直盼着抱大孙子了。」
「那要是生了女儿呢?」她羞红了脸。
「接着生呗。」他笑得有点失落,不过那只是瞬间。
「真坏。」她也笑,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他说话一向带着一股淘气劲的。
他拿起酒囊喝起来,嘴巴里都是肉腥味,谁让他一路上嘴巴没停。
「小心醉了。」她提醒。
他将另一个酒囊扔给她,高兴道:「你也喝,陪我喝,最后一晚了,要尽兴啊!」
这酒都是风赤炎用法术做的,原本的水囊变成了仿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酒囊,其实那是有量的,只是当初杨啸峡采来用于酿造的果子,实在多到怎么喝也喝不完罢了。
她不想忤他的意,浅尝起来,这酒味道不错,香得很,「吃点。」她将一枚果子放在他的肚子上。
「吃了那么多肉哪还塞得下,你吃吧,你的胃口可真小,我家小妹都比你吃得多。」
「我也不花力气,吃那么多岂不浪费了。」她开玩笑道。
「唉呀,活着谁不浪费。」他感慨,大口喝酒。
偶尔一阵大风扫过,竟卷来了几片相思树的叶子,以及汪洋的湿气,他歪着脑袋观看,月亮、星星以及相思树的枝杈。
真好,正好,自在啊!
她与他背道而驰,若有所思地看着黑漆漆的林子。
风可以带来任何气息,她知道,风赤炎就在附近,也许它就蹲在某块巨石的上面朝这里凝望,将它所有的恨都倾注在她的身上,这么一想,身子突然一震,她感到一片眩晕,长久以来被压抑的罪恶感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催得她冷汗淋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他高兴着他的高兴,没发现她的异常,就算发现了也管不了她的不高兴。
他的快乐就像针雨一样落向她,她不敢去看他,慌张地提起酒囊猛灌起自己来。
想她,入世之后一定会慢慢脱去这身仙骨,最终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虽然是得到了「爱」却也免不了担惊受怕一辈子,这就是「抢夺」的代价,真真假假,遮遮掩掩,诚惶诚恐……一辈子。
要是杨啸峡早几年掉进这里该多好,说不定他们就能自自然然地相爱了,没有风赤炎,没有负罪感,那该多好?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变着法地为自己脱罪,罗列出很多很多的假如。
她喝多了,本来就晕的头更晕了,她伸手到眼前划了又划,怎么也抹不去那一片茫茫白雾,她突然嘿嘿傻笑起来,且越笑越大声。
「怎么了你?」杨啸峡转头看她,多少受了点惊吓。
「不关你事!」她重重地咬牙切齿道。
谁说自古红颜多祸水,男人一样也可以是祸水。她跟风赤炎争得你死我活,他却一直袖手旁观,坐享其成,原来他才是最有福的人,要是当初她选择的不是他而是风赤炎,心里是不是就能不这么难受了?
不,多余的是她,不是他或它。
「你醉了?」他起身扶她,却被一把甩开。
「我醉了,我确实醉了。」她哭着笑道:「所以你别听别想别看,我想的一切,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是错乱的,你……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