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当着皇后的面就敢如此嚣张,可见是跋扈惯了的,萧御也不知道皇后能不能制住这位甚得圣宠的贵妃娘娘。
李贵妃已经走到近前,一双眼睛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萧御。
“这就是缠住了元王世子的那个男人?不过如此。”李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请这种人进宫,意欲何为啊?”
萧御眉头深深皱起。
皇后跨出门槛,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贵妃。
竟无一人向皇后低头行礼,李贵妃身边的宫女内侍无不骄傲地昂着脖子,面含讥讽,无人把这中宫之主放在眼里。
谁都知道,皇后早已失了帝心,如今不过是占着名份不让。皇帝虽不对她动手,却从不过问其他妃嫔甚至是宠妃身边的宫人对于她的欺压。若不是她自己挣着不愿去死,她早该化成一捧飞灰,和她所生的皇子一起,在这后宫之中彻底消失。
凤云飞看着两相对峙的两个身份最高的女子,一时怔忡之间,竟似看到了方氏与卢氏。
卢氏的手段堪比李贵妃,方氏却没有皇后娘娘那样的强硬。
他没有看到过方氏带着长子在淮迁的那十几年是怎样过活的,但却将皇后娘娘的困顿辛苦全部看在眼里。皇后在生死边缘上苦苦挣扎了几年的时光,到此时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如果没有长子的强横,方氏也许早已孤苦伶仃地死在老宅的家庙当中,而他还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每年送回大笔银钱,就是对她最好的照顾。
如今皇后即将一无所有,一败涂地,又是他的这个儿子,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皇后的身边。
这一次,他还能再次力挽狂澜吗?
“让开。”皇后看着挡在萧御身前的宫人,沉声道。
几个宫人只是笑嘻嘻地昂头挺胸,互相讥诮地笑着。
萧御心头一沉,没想到皇后在李贵妃面前竟是如此无力。
罗太医早已退回到太医的队伍中,不敢出头。
谁敢在李贵妃面前为皇后出头?嫌命太长吗?
李贵妃走到萧御身边,冷腻腻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怀中的孩子,轻声道:“你来到这个世上,只有受苦的份,每天活在恐惧当中,多么痛苦啊。你是时候放手离去了。”
萧御听得心中发寒,抱着小太子退到老十身后。
这种女人是怎么得到皇帝宠爱的?皇帝难道嗜好这种脑子不正常的偏执狂?
萧御近看李贵妃时,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神有些不太对。虽然她神色安然,那双眼睛的深处却总有些不太正常的东西闪闪烁烁,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
几名宫女搬来一只圈椅,扶李贵妃坐下。
“听闻小太子得了急症,本宫亦是心急如焚,亲自前来探视。”李贵妃缓缓说道,手下数名内侍却将萧御等人团团围住,不得动弹。
分明是故意要拖延小太子的医治时间,想要亲眼看他咽气才罢休。
萧御抱着小太子颤抖不停的身躯,心中越沉越冷,却束手无策。
在如此任意妄为的强权面前,任何言语手段都是苍白无力的。
“碧云。”皇后突然唤来贴身的宫女。
那引着萧御进宫的绿衣宫女低头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奉到皇后面前。
李贵妃看着皇后的作派,挑高纤丽的眉头,不屑地看着她。
碧云展开那件华丽无双金线织就的凤袍,小心地伺候着皇后穿上。
皇后缓缓走向萧御,一身锦衣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这是太祖太后传延下来的金丝凤袍,惟有历代皇后能够拥有。”皇后昂头挺胸地一步步走到萧御身前,“谁敢碰上一个衣角,都是对太祖太后的不敬,是对大梁皇室的不敬!”
皇后步步前行,一群宫侍看着她身上那贵不可言的凤袍,不敢再嘻笑阻拦,一齐迟疑地向后退去。
“谁敢退!”李贵妃一声冷斥传来,几个内侍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又找回勇气。
祖传凤袍又如何,不过一件死物,还能吃人不成?便是扯了碰了,这里谁又敢说出去?即便皇后说出去,贵妃娘娘也自会保下他们。
如此一想,再次有恃无恐起来,几名内侍立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拦着,不怀好意地视线不断地打量着萧御怀中的小太子。
只要这小东西咽了气,他们这两难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皇后仍在一步步地朝前走着,身影单薄却挺直如松,企图用一具血肉之躯,用她身上所有的尊严与高贵,为她的孩子劈开一条求生的道路。
三步之内,便碰上了那拦路不动的内侍。
“皇后娘娘,此路不通。”那内侍嘻笑一声说道。
李贵妃讥诮地看着那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在她的手下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不是那个人已经开始收网,她必须要加快步伐,本来还可以多留她一些时日的。
看着她像惊弓之鸟一样龟缩在中宫之内带着她的幼崽过活,也是一件娱乐人的事。如今竟想靠着一件衣裳虚张声势,真是天真极了。
太祖太后所传又如何?大梁皇室又算什么?她的目光只局在这后宫之内的方寸之地,注定要在她的手底下一败涂地。
“老十。”萧御沉声叫道。
老十低应一声,跨步走到萧御前面,手起刀落,一蓬血花绽开在空中。
毫无预警地,出乎任何人的预料,那拦在皇后身前的内侍连一声都没吭,就轰然倒地。
萧御捂住了小太子的眼睛,沉声道:“在下不才,身为大梁子民自当维护皇室尊严!敢染指金丝凤袍,对太祖太后不敬者,杀无赦!”
皇后身形一僵,双目中陡然泛起一丝酸涩。
她已做好以性命为太子铺路的准备,今日却是一个被她强请到这险恶深宫中的少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的身前。
皇后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地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