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眉头紧皱,将手抽回。
方大夫人力尽一样瘫靠在车厢壁上,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冷静也维持不住。
“马上就到了,凤大夫且等一等。”说话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萧御和百灵一前一后下了车,眼前红墙高耸,墙内宫殿森森,一道朱红色的木门半掩着,露出门里面幽长晦暗的巷道。
竟是到了皇宫之外。
此处应是一扇不起眼的角门,几个宫人侯在门里,俱是一脸惊惧惨白,一见萧御和方大夫人,便忙殷勤地围了过来。
“夫人,这位就是方相所说的那位神医?”一名穿着翠绿宫装的女子急急开口道,看向萧御的眼神满是怀疑。
方大夫人胡乱地点着头。
“快快请凤大夫进去再说。”方大夫人带着宫女拥着萧御往宫门里踏去,萧御却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方大夫人,你骗我过来?”萧御冷眼看着她。
方大夫人连连摇头:“凤大夫,您听我解释,此事实在事关重大,我不能在外多言,并非有意欺瞒。”
萧御向后退去:“我虽愚钝,也知向来只有御医院中的御医才有资格为宫中贵人诊治。在下不才,微末之艺不敢献丑,这宫门,我就不进了。”
说完拉着百灵就欲离开。
他不懂政事,却知道谢景修和皇室是很不对付的。只身一人踏足深宫,万一被用来威胁谢景修,或者在宫中受人刁难,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几道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四个同样穿着内侍衣装的宫人挡在他的去路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老十冷笑一声,只身挡在萧御身前,浑身杀气尽露。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绿衣宫女突然行到萧御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重重叩在地面上。
“凤大夫,我等不敢欺瞒于您,实在是事出有因。您真的是我们小公子最后的希望了!奴婢恳求凤大夫出手相助,这不但是为我们小公子一人的性命,更是为千千万万的梁国百姓!”说完又深深地叩了一个头,“求凤大夫成全!”
看她着装与一身气度,应该在宫中也是品级不低的女官,此时却如此卑微地下跪请求。
萧御皱眉看着她,身后老十已经与那四名太监宫人战到了一处。
老十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那四名宫人能在宫中当差,也不是平庸之辈。老十以一敌四,竟是被拖住了手脚。
四名太监不敢动杀招,却拼着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拖住老十,他们不是忌惮老十,是忌惮萧御。
“别打了。”萧御道。
老十退了回来,那四人也立刻站定脚步,规矩地垂首侍立。
萧御看了那绿衣宫女一眼,宫女抬着秋水般的眸子,一脸哀恳地看着他。
“别跪着了。我可以跟你进去,但我要带着侍卫。你们放我的丫鬟回去。”萧御道。
绿衣宫女立马应声,从地上起身。
百灵抓住萧御的衣袖,满脸不愿:“我不走,我要陪在公子身边。”
萧御接过她怀里的药箱递给老十,笑了笑低声道:“百灵听话,回去。”
百灵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御的眼神制止。她看着自家公子那若有所指的清澈目光,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朝大街上跑去。
方大夫人忙道:“怎么就自己跑了,我可以派人驾车送她回去。”
“不用了,她孩子心性,爱跑爱闹,由她去吧。”萧御笑道,“我怕她冲撞了贵人,便不带她进去了。”
众人谁也没有把百灵这个半大丫头放在眼里,忙拥着萧御走进了宫门里。
萧御本也没指望百灵能干什么大事,只盼她机灵点,知道把消息传给老五和老七。
即便他们也无法联系到谢景修,至少能想想办法,免得他真的陷在这深宫里出不来。
百灵一路顺着人声鼎沸的街道朝广安堂跑去。兰水巷里,一次摊子也未出过的杂耍班子业已整装待发。
“主子,广安堂外面守着的三个探子还没有走,要不要一并抓了?”二九禀道。
在他们暗中调查丁侧妃与何人有所联络之时,却也有人在暗中查探着他。
即便那日在山峰上做了那样一场戏,也未能彻底打消掉某些人的疑心。
能想到用女人叩开京城勋贵官员的大门,这样一个人,定然是阴郁的,但心思缜密的。
谢景修不知为何那人想置他于死地,他也并不在乎。
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多了,他在乎不过来。他的视野与心胸都很小,只能够看得到他过命的兄弟,忠心的下属。
还有,那个清如泉山却暖似娇阳的少年。
“待我回去他们自会散了,不用多此一举。”谢景修扯了扯衣袖,大步走下青石板的台阶,朝外走去。
二九忧心忡忡地跟了上去。
他竟比主子还多了一层牵挂。
背后的敌手擅长阴谋手段,几乎无孔不入,等到他收网的时刻,那昏聩的皇帝可还有一战之力?到时候正面对抗之时,恐怕只有林显那个老实家伙会不顾生死地保护皇帝。
以光明磊落对阵阴谋诡计,林显分毫优势不占,还有狗皇帝拖后腿。
可惜,这幕后之人明显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也许那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组织,或是一个家族,否则怎么有耐心布下这长达几十年的局?
不管是谁,要揪出他来,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可惜,世子没有精力和兴趣去管这天下纷争。原本以为可以查出丁侧妃的背景来,之后连根拔起,没想到竟查出这冰山一角。
世子懒得深挖那暗水中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