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却也不好去后宅里找她。
虽然是亲姐弟,总归生分了那么多年,也要讲究些男女大防,何况他一个男子老往后宅跑也不像样。
这些天还有淮迁当地的一些富家子弟总来寻他,不是吃酒玩乐就是吟风弄月,多半都是看在凤云飞和凤云宁的面子上想要和凤家攀上关系。
凤照棋耐着性子与他们结交,只因凤云飞既然派他回来,他自然也要为父亲的升迁添一份筹码。别看这些人的家族没有什么权势,对于凤云飞的医德考核却至关重要。
当朝太医不比其他官职,对人品道德的要求异常严格,有一丝污点都不得在太医院任职。这名声二字对于太医来说,竟比文武官员更加重要。
晌午吃过饭,凤照棋打点好了正要出门会友,刚走到穿堂处,便见着一个眼熟的丫鬟一脸愁容地引着一个身背药箱的年轻大夫往外走。
凤照棋好奇地撇了一眼,猜测着大概是后宅哪个女眷生病了,没想到那丫鬟看到他,竟走了过来朝他行了一礼。
“见过大少爷。”
凤照棋点头恩了一声,也没当回事,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外走去。
那丫鬟咬了咬唇,面上显得十分为难,最后却似下定了决心似地,疾走几步挡在凤照棋身前,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大少爷,奴婢斗胆,求您帮帮我们姑娘吧!”
凤照棋停住脚步,皱眉看着跪在脚边的丫鬟。那大夫一见此景,猜测大概又是后宅中事,慌忙告辞,也不用别人引路,自己便熟门熟路地朝外走去。
凤照棋顿了顿道:“起来吧,你家姑娘是谁?有什么事?”
丫鬟站起身来,哽咽道:“回大少爷,我是五姑娘身边的念露。”
“五妹妹?”凤照棋想到那个行动举止极像凤照琳的女子,心里忍不住略有好感,“五妹妹怎么了?看你带了大夫来,难道五妹妹病了?”
“回大少爷,正是呢。”念露神情急切,却又有些吞吞吐吐,“大少爷,这里不方便说话,您能去看看我们姑娘吗?我们姑娘如今正在病中,心情又不好,大少爷向来与我们姑娘要好,或可开解一二。”
凤照棋点了点头,吩咐小厮在外面套好马车等着他,便转身跟着念露朝后宅走去。
等进了后宅,他亦可顺便去看看那位大姐姐……
凤照棋跟着念露进了郑氏的络纷院,络纷院里隔出了两个精致小院,正是凤照晴凤照甜两姐妹的闺房。
念露引着凤照棋进了凤照晴的屋子,凤照晴正和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观之面色果然十分不好,整个人显得憔悴又虚弱,失去血色的嘴唇却显出几分柔弱之美。
“念露,你回来了。秦小大夫送走了么?怎么出去了那么久,咳咳。”凤照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地道。
念露走到榻边,小心地替她掖了掖被子:“姑娘放心,秦小大夫已经走了。是大少爷来看你了。”
“什么?!我这里生着病,你做什么把大哥哥引来?!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凤照晴一下子着急道,“快点让大少爷走吧,不要在这里呆着,免得过了病气,可如何是好?”
凤照棋已经走到榻边站着,笑道:“五妹妹不用担心,我身子好着呢,哪那么容易就过了病气。倒是你,前几天还好端端地,怎么一下子病得这样重了?药吃了吗?”
“让大哥哥担心了,不是什么大病,药也吃过了。”凤照晴微微地一笑,“秦小大夫的医术很是了得,过几天就该好了。”
不等凤照棋说什么,念露突然跪了下来急道:“姑娘,您都这样了,怎么还要勉强自己呢?大少爷是您的亲哥哥,有什么难处您要瞒着别人,也不用瞒着大少爷啊!姑娘,奴婢求求您了,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能再这样委屈您自己了啊!”
“住口,多嘴多舌的丫头,谁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还不快点出去!”凤照晴怒道,却因一时激动,反倒激得自己连连呛咳起来。
“姑娘,姑娘不要着急。奴婢不说了就是。”念露忙上前拍抚着凤照晴的后背,含着泪水哽咽道。
凤照棋皱起眉头。
“到底怎么了?五妹妹有什么难处就直说吧。”
凤照晴和念露相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又低下头去,不安地拧了拧帕子。
“真的没有什么事,大哥哥不用担心,都是这丫头在乱说。”
凤照棋看向念露,念露犹豫了片刻,却似乎要豁出去一般,猛地跪了下去。
“姑娘,我不能再眼看着姑娘这样委屈自己了。姑娘总是什么也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姑娘自己一个人受了多大的委屈?!就算姑娘过后要罚我,我也要说出来!”她说着转向凤照棋,叩了个头才一脸毅然地道:“大少爷有所不知,姑娘病了这几天,都是自己一个人硬忍过去的。秦小大夫开的药,姑娘都没有吃!”
“没吃药?”凤照棋疑道,“为什么不吃药?”
凤照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没有力气再管念露,只是转过脸去向着里面。
念露继续道:“不是姑娘任性不吃药,是我们没有钱抓药啊!大少爷,我们姑娘金枝玉贵,如今竟连抓一副药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忍着病痛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扛着,姑娘还不我让告诉别人!”念露说着落下泪来,“我们姑娘向来温柔宽和,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奴婢心里实在是心疼姑娘啊。”
“念露,别说了,这都是我的命。是我们让大姐姐受了委屈,大姐姐如今要讨回去,也是我该还的。”凤照晴猛地转过头来,红着眼眶轻声哽道。
“姑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们几时对不起大姑娘了,别人误会三太太和姑娘,姑娘不去分辨就算了,姑娘却不能自己也这样作践自己啊!”念露扑到榻边,握住凤照晴的手,主仆二人相顾垂泪,屋内一时愁云惨淡。
凤照棋蹙眉看着她二人,神情显出几分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道:“这件事还和大姐姐有关系?”
凤照晴捏起帕子擦了擦泪水,勉强收住哽咽。
“大哥哥别听这丫头胡说……”
她声音轻柔,却挡不住念露大声道:“自然和大姑娘有关系。大姑娘非说我们太太贪了她的银子,现在立逼着我们拿出几千两银子来还她。天地良心,奴婢敢摸着良心说一句,三太太真的没有多拿她一分一毫!大姑娘自小身子弱,每年看大夫吃补品,花钱都像流水一样,哪一个不要钱啊?!如今东西都吃到了她嘴里,她却追着三太太要钱,三太太如何能拿得出来?!可怜我们姑娘又不想让三太太为难,又不愿让大姑娘失望,硬是自己省吃俭用克扣自己,也要把钱省出来送给大姑娘。弄到现在,连生病都没有钱吃药,我们姑娘这又是得罪了谁,凭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啊?!”
“念露,别说了。”凤照晴打断念露的话,忍不住连连轻咳,念露忙倒了茶水过来服侍凤照晴喝下。
那天凤照钰与郑氏当堂对质之时凤照棋在场,自然知道凤照晴所说的还钱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问道:“你们欠大姐姐多少钱?”
凤照晴和念露相视一喜,凤照晴又低下头去,只听念露道:“大少爷,是六千两。”
“六千两?”凤照棋低声道。
只有六千两?大姐姐在乡下生活十几年,父亲竟然只给了六千两银子?因为京城凤府一直拿这件事情说嘴,方嬷嬷还分外抱不平,凤照棋以为父亲给了姐姐多少银子呢。原来一年不过五百两,连给三妹妹做一次生日都不够……
凤照棋微微皱起眉头,却听念露继续道:“可怜我们太太持家这些年,也不过稍有积蓄,便是全添进去也不够还这七千两的,到如今我们姑娘生了病连药也吃不起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五妹妹还是好好养病,早日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大哥哥,怎么能让大哥哥替我们分担麻烦呢?”凤照晴一脸感激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