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意侯与我亲如兄弟。」赵时笑了起来,口吻淡淡,语出惊人,闻者却不知,顺意侯赵昉还真是他的兄弟。
叶晖立刻起身,走到赵时身前,抱拳行礼:「刚刚老夫失礼,肖公子请莫见怪。」
赵时也不起身还礼,只是挥开折扇,轻摇着对叶晖点了点头:「叶老庄主客气。」
若是一般人以如此态度对叶晖,他必然气得胡须也要翘起来,但赵时这么做,却做得自然又顺畅,仿佛他合该就是高高在上的。
叶晖听他说与赵昉关系密切,又见他的反应,心中已经有数。这个贵气逼人的青年,必是王公贵戚,身份怕是与顺意侯相当。叶晖虽远在江湖,但名剑山庄家大业大,总要与官家有些纠葛,于朝中的事也听过不少。
从没听过朝中有肖姓的大官或是亲王,只怕这「肖辰」的名字掺了不少水分在内。老谋深算的叶晖自然不会明说,又叫人换上了一杯极品龙井,添了片锦缎紫合欢椅垫。
赵时于是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在一边听祖孙俩说事。说来说去,无非就为了三日后在西湖畔将举行的「试剑大会」。
名剑山庄的剑庐新进出了两口宝剑,此次大会,名为试剑,实则是为了确认名剑山庄下一任的庄主。有好凑热闹的早早将这个消息撒满江湖,三教九流这两个月也齐聚杭城,将这试剑大会直接改成了武林大会。
浩气盟盟主燕山月失踪,血月月首燕空鸣自尽,偌大的江湖已没有可以伏众的首领,无论是黑道白道,都出于混乱状态。这次的试剑大会,无意间竟从名剑山庄选定下一任继承者的仪式变成了整个武林选举武林盟主的盛会。
叶晖这些日子被那些前来挑战的武林人士闹得是焦头烂额,而杭城府也照会他,杭城中来了这么多武林人士,名剑山庄需得负起一城治安之责,若是武林中人在城中闹出事端来,府君便要直接来名剑山庄讨要说法。
听到这里,赵时暗暗点头,这个杭城府倒还有些魄力,知道施施官威,让江湖人去管江湖人,脑子活络,行事俐落。
「你已尽得我的真传,放眼叶氏族人,别说与你同辈的那些孩子,就算是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叔伯也没有可以胜过你的。」叶晖看着叶少言,抚着胡须,「我要你不但取得名剑山庄庄主之位,更要得到武林盟主的宝座!」
叶少言微一皱眉,只是说:「爷爷,孙儿年纪尚轻,您身子骨也硬朗,为何要这么早办试剑大会?我资历浅薄,江湖阅历不足,又没什么建树,若只庄中事物,我是能一肩担了,但这武林盟主何其重要,孙子只怕会令爷爷您失望!」
「我叶家子孙只能赢,不许输!」叶老爷子只撂下这一句,便不再多说什么。
回到自己的闻涛居,叶少言一直沉默着,人如其名,真的变成少言了。赵时打发疾风紫电去休息,自己踏进叶少言的房间。房中,叶少言正用一块白绢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不请我坐坐吗?」赵时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手中的散发着寒光的剑,不禁赞了声,「好剑。」
叶少言看着手中的剑笑了起来,那笑温柔而纯净,仿佛在看自己最为亲近的爱人一般:「它是我出生之时,爷爷亲手为我铸的。我们叶家有个传统,每个孩子出世时,孩子的父亲都会亲手为自己的孩子铸一把剑。」
「你的父亲呢?」
「他交友不慎,在我还未出世时,他就在蜀中遇害了,到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叶少言苦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赵时,「肖兄请坐。」
赵时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真是抱歉,实在不知道叶兄……」
「无妨!」叶少言摆了摆手,「我自小由祖父养大,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以名剑山庄的势力,也找不回令尊的遗体吗?」赵时有些好奇地问。
「只找回了他的剑。」叶少言的神情有些落寞,「在剑塚。叶家的子孙人在剑在,人亡剑亡。所以去世了的人,他们的剑都会归于剑塚,这便是铸剑之家的宿命。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这把剑,总也会回去那里,与无数同族为伴,却也省得孤独寂寞了。」
赵时伸过手,叶少言愣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剑递给了他。烛光明亮,将剑身映得通明,勤加拂拭的宝剑寒气逼人,剑身光亮可以映出自己的五官和表情。
「听闻宝剑通灵,这把剑是随你而生,应该也沾了你的脾气吧。」
「我哪有什么脾气。」叶少言笑了起来,却难掩脸上的落寞之色,「不过是循规蹈矩,碌碌无为地过着罢了。」
赵时将剑还给他,问道:「它可有名字?」
「无名。」叶少言摇了摇头,「如果真要给它个名字,就叫「叶少言的剑」好了。」
赵时听了也笑起来:「「叶少言的剑」,还真的是个贴切又好记的名字。」
看着叶少言将剑收起,赵时想了想,对他说:「你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