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这场意外后,慕君遥便被拘在了沈府中,鲜少能够出门,日子倒也平静。
晨间,慕君遥正在后院的凉亭里看书,幼芝在一旁打着扇烹茶,“今日顾府举办竞马大赛,小姐可要与老爷夫人一同去?”
慕君遥手上翻着书,点了点头,“娘说我许久未曾回来,作为晚辈前去拜访也是应该的。”
幼芝打趣道:“恐怕不止如此吧,说不定顾公子也在呢。”
慕君遥故作嗔怒,伸出手在幼芝额头上轻敲了一下,“你这丫头的嘴是越发没有遮拦了。”
幼芝笑吟吟地捂住脑袋,又继续扇着炉内的火。
“姐姐!”慕君遥的视线还没从书中移开,一道身影已不知从何处跑来扑进她怀里。
“你慢点。”沈夫人嗔怪道。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慕君遥怀里退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虽脸上还带有几分稚气,仍可见得五官俊秀,一双眼睛充满了灵气,笑起来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慕君遥认出了来人,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多年不见,明初竟长这么高了。”
沈夫人状似无奈,眼中却有带着温柔的笑意,“这孩子坚持提前告假回来,真拿他没办法。以往你们不常在,府中总是冷清。”
“如今我和姐姐都回来了,娘还怕家中不热闹,且姐姐日后回来怕是还要多带一人呢。”沈明初看着慕君遥,狡黠地眨了下眼。
“是啊,你既然回来,这段时日便多陪陪阿姐,少去外面胡闹。”沈夫人又嘱咐道:“今日同去顾家马场,你可安分点,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沈明初乖巧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娘,我有分寸的。”
半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便坐着马车来到了顾家马场。
场上旌旗招展,鼓声雷动,武林世家受邀而来,位于其下。众多马儿喷着响鼻,在草场上来回踱步,已然是蓄势待发。
顾宏彦见沈家到来,起身迎接,“沈兄,弟妹,这便是晚儿吧?”
慕君遥落落大方地上前施礼,“晚儿见过顾伯父,顾伯母。”
顾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慕君遥,不住赞叹道:“这么多年未见,转眼间竟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
顾宏彦爽朗一笑:“不必多礼,过不了多久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慕君遥微微垂头,略带羞涩地一笑。
待众人坐下后,顾夫人对慕君遥轻轻招手,“晚儿,你过来这边坐,与我说会话。”
慕君遥得到沈老爷和沈夫人的允诺后,便将座移到了沈夫人身边,与她交谈起来。
少时,顾宏彦对着身后下人吩咐道:“去将少主请来。”
那人的名字传入慕君遥的耳侧时,也不知是何故,她心中忽而多了分紧张。
而后,慕君遥便看见一俊逸少年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他穿着一身靛青色骑装,护腕束袖,腰佩玉带,身姿俊挺,迎风而立。一双眼眸如子夜寒星般深邃,眉宇间流动着冷冽之气。
“晚辈见过沈老爷,沈夫人。”
他的声音比起以往似乎更加成熟清冷。
沈氏夫妇看顾宴舟端方有礼,一表人才,心中也愈加欢喜。
大赛将要开始,顾宴舟随即转身离去,只是一眼都未曾看向慕君遥这方。她也不知自己该是如何心境,只是心中似乎还带着些难明的情绪。
少年步至场中,翻身上马,随着号令落下,扬鞭疾驰,飒沓流星,尘土四起。
场上旋即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中心的人影。
“你们说今年这竞马大赛的头名会花落谁家?”
“听闻今年骑艺优异者众多,参赛的马可都是千里挑一的上等良驹,结果如何尚待分晓。”
“那倒是未必,此前连着两年都是顾家少主独占鳌头,今年怕是也不例外。”
坐于沈家对面的一位男子向顾宏彦举杯笑道:“顾兄,自去年我儿惜败后,可一直念着与顾少主再较高下,今日总算是如了愿。”
顾宏彦捋着胡须,大笑道:“甚好,马场近日才从山谷中捕回来一只野马,品种纯正,日行千里。若令郎今日能夺得魁首,我便将其作为彩头相赠。”
“顾兄当真舍得割爱?”
“顾某说话向来是一字千钧。”
二人谈笑之间,角逐也将决出胜负。
正在翘首以盼之时,顾宴舟终是策马而出,率先出现在众人眼中,干净而利落地取下置于终点的旌旗,霎时欢呼声响彻马场之中。
“恭贺顾老爷,顾少主乃少年英才,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顾宏彦满面尽是淡然之色,似乎出现此等结果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片刻后,顾宴舟向场中而来,待行礼之后便坐在了沈夫人的另一侧的座上。
他换了身青玉色衣袍,竹叶形状的花纹隐于袖间,多了分世家公子的清雅俊逸,淡然出尘。眼中却一如寒泉般清冷无波,周身的淡漠疏离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众人的夸赞声却是此起彼伏,一时热闹非凡。
“看来我今日是无福带走顾兄的那匹好马了。”
顾宏彦客套道:“承蒙诸位相让,舟儿年纪尚轻,还需多加磨砺。”
“姑母!”此时,又见一女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表哥原来在这,可让我好找。”
明艳的笑意却在看到慕君遥时凝固在了脸上,嘴上嘟囔着,“还未过门呢,便如此急着过来。”
慕君遥看着这姑娘愈发眼熟,仔细回忆后,她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当时在客栈里遇见的那位红衣姑娘么?
原来那日她们口中所提及的表少爷便指的是顾宴舟,好似确有听幼芝谈起过顾夫人娘家有一位侄女,与她十分亲近,想必便是这位姑娘了吧。
顾宴舟轻轻蹙眉,冷声道:“不得无礼。”
慕君遥坐在不远处,他们的声音也随之传入耳畔,忽觉有些不便在场,便借故起身离开了位子。
穿过曲折游廊,慕君遥带着幼芝一路来到园中,沿着石子甬道,在前方望见了一座亭子。
位于此处,周围景色一览无余,草木葱茏,繁花似锦。
她停了脚步,坐在亭中,正欲歇息片刻,身后却有一人影靠近。
“你便是沈辞晚?”
慕君遥站起身来,“我是,这位应当便是盛姑娘吧。”
盛舒棠侧目看了慕君遥一眼,开口道:“今日天气甚好,在此处待着有何意思,不如去那边走走。”
这姑娘此时到这来,若说只是无心之举,那也太过凑巧了,只怕是特意来寻她的……
慕君遥笑了笑,“既然盛姑娘诚心邀请,我便不推辞了。”
幼芝见来者不善,面色中却有些顾虑,“小姐……”
“如此害怕,那便不要答应好了。”盛舒棠冷哼一声。
“盛姑娘误会了,我们并非这个意思。”慕君遥顿了顿,“此处是顾家马场,我们若在这出了事,姑娘怕是也不好交代,又有何不放心呢。”
“可是小姐……”幼芝还想说些什么,慕君遥却开口道:“幼芝,我出来许久,也未来得及跟爹娘交代,你便先行回去替我说声吧。我只是与盛姑娘出去逛逛,片刻就回。”
“呀,我差点忘了此事了,若老爷夫人寻不见我们,定会着急的。”幼芝经慕君遥一提醒,猛地一醒悟,对慕君遥再三叮嘱后,她便折返而去。
一路无话,只是时不时便会有探视的眼神投来,慕君遥视若不见,安静地走在一侧。
一炷香后,盛舒棠便领着她来到了马场另一边。此处草场广阔,绿意葱茏,远处青山环抱,地势起伏。
管事之人听到动静后,迎了上来,“属下见过表小姐,不知这位姑娘是?”
慕君遥刚想开口,却被盛舒棠打断了,“杨叔,听说最近马场里新来了匹马,不如让我试试?”
杨管家有些踌躇,“这……表小姐,这马尚未完全驯化,若是不小心伤着了您可就不妙了。”
“杨叔,我的骑术可是姑父都夸赞过的,出了什么事本小姐一力承担,你就放心吧。”
杨管事又劝了几句,盛舒棠却始终不愿松口。他实在推脱不下,只得吩咐手下去将马牵了出来,小心嘱咐道:“这马性烈,表小姐可当心些。”
那马通体雪白,毛发如缎,体型健壮,四肢有力,一看便是难得一见的上等良驹。只是不停地在原地踱着步,似乎对套在身上的缰绳已然有些不耐。
盛舒棠却并未在意这许多,一瞧见这马便兴奋地接过绳索,“好了杨叔,我们自己在这即可,你下去吧。”
杨管家犹豫片刻,见盛舒棠一脸坚持,便也只能在交代了下人几句后,就退下了。
盛舒棠见杨管家离开,仰头朝向慕君遥,“你可要试试?”
慕君遥歉然道:“我不会骑马,盛姑娘自便即可,不必管我。”
“沈家的人竟不会骑马?”盛舒棠似乎并未料到,嗤笑了一声,“我忘了你身娇体弱,久居别院,自是少有这般机会。”
她转念又道:“本小姐大发善心,可以教你,看你敢不敢学。”
慕君遥也不好推辞,“若盛姑娘肯教,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哼!跟我来吧。”盛舒棠转身,牵着马先一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