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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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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辗转了一日,终于在落山前赶到了城门处。

如今一月已过,贺家之事必然是满城风雨。茶楼一向为消息汇聚之地,若江湖中掀起一波浪,那里必定已有一阵风。

思及此,慕君遥便找了处茶楼打听消息。她们刚迈进大门,里面便传来沸沸扬扬的喧闹声,隐约传来“贺家”、“灭门”这样的字眼,二人顺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说书人坐在八仙桌前,啪的一声,醒木重重地拍于案上,大堂便安静了下来。他捋了捋唇边的两瞥胡须,徐徐开口:“各位看官,咱们今日要说的便是前些时日武林盟主贺府上发生的惨案。诸位可还记得,那日城中恰逢雷雨,阴云密布,一整夜也并未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直到那第二日一早,有人发现贺家大门开着,门口却无人值守,察觉不对进去一看这才报了官。听在场之人言,那场景真是好不惨烈,墙上,地上全都是喷溅而出的鲜血,贺府上下三十余口,竟无一人幸免……”

台下闻言,议论声四起。

“哎,这贺家也真是惨,一夜之间遭屠尽满门。”

“可不是吗,最近真是闹得人心惶惶的。”

无人幸免……

虽已有预料,可从旁人口中得到证实,慕君遥一颗心还是如坠入了深渊。长甲嵌入掌心渗出血色,却置若罔闻。

那晚她们明明逃了出来,那些人当日未找到她们,后来却也并未发现有人继续追杀。还是说他们意在父亲,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性命,可若是如此为何又要下令不留活口……

说书人见台下众人你来我往,不急不缓地端起了面前的白色茶盏,用盖子轻拨了一下水面,嫩绿色的叶尖便打着旋儿沉到了杯底。

等了许久也不见那说书人开口,众人面上也露出些许不耐,“后面又如何了,你快别卖关子了。”

这人却将众人的胃口吊得十足,他神色自若地饮下一口茶后,才又朗声道:“莫慌莫慌,诸位可知,就在不久前,官府已查明这贺家灭门案的凶手,正是那附近空谷山中的山匪所为。不仅害了这许多人命,还将贺家洗劫一空,抢走了不少财物。”

堂下一人质疑道:“山匪的确为祸已久,那附近的百姓亦是人人自危,苦不堪言。可他们哪来的胆子,竟敢猖獗到去贺盟主那里生事?”

另一桌的客人跟着开口:“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可是千真万确。听闻是因为贺盟主上任后便多次调集武林人士上山清理匪患,这才招来的祸事。要我说这衙门都难以插手的事,谈何容易?那草寇虽说不入流,但人多势众,手段毒辣,屡次遭受打击之后可不就起了报复之心吗。”

众人也纷纷叹气,“这贺盟主也是可怜,才上任半年多便遭逢此祸。”

上山剿匪之事慕君遥还有印象,那是她父亲上任后做的头件事。那段时间父亲极其忙碌,常与人在书房议事,一待便是整整一日,且数次筹谋也确有成效。难道贺家便是因此而遭到了报复吗?

可是,那天她明明在密道里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伙人兵武齐全,训练有素,并不像一般草寇。只是为何那里会发现贺家的东西……她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又接着问道:”既然贼人未留下活口,那此案又是如何这么迅速便找到了真凶?”

说书人将手中折扇一扬,“这位客官问得好。江湖中出了如此大的事,自然也惊动了朝堂,圣上当即下令协助调查,然而却一直未有突破。直到前段时日典当行的老板去官府报案,说有个金凤楼的舞娘竟将贺家的东西送去他那典当,他也碰巧认得。那舞娘被压入衙门受了刑之后便什么都吐露了,原是她有个相好在那空谷山上落草为寇,将东西送给了她。那舞娘好赌,走投无路只得去做了典当,此事便被顺带着查出来了。官府上山之时发现了贺府遗失之物,人赃并获,抵赖不得。况且这些人还有命案在身,当场便被发落了。”

在场之人闻之,皆唏嘘不已,更有甚者当即拍案而起,“这世上竟有如此巧的事情,不然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令真相大白。贺盟主侠义心肠,为城中百姓尽心竭力,却遭此劫难,真是没有天理可言!”

慕君遥面色不变,握在袖中的手却倏忽收紧。

此事便被如此下了结论,她却总觉得还有诸多疑虑未消,事情并未得到真正的了结。倘若此事并非匪盗所为,究竟是何人,竟费心布下此局,他真正的图谋又是什么……

天空中恍若出现了一副巨大的棋盘,背后隐隐有双手在暗自操弄着一切,而他们所有人皆已在棋局之中。

慕君遥对慕惜月低语了几句,待散场时,二人便在说书人将要掀帘去后堂之际拦住了他。

慕君遥对他微微屈身,开口道:“先生,我们是从外地而来,家中曾受过贺盟主恩惠,听闻他府中出事后一直心有不安。只是对这城中不熟,适才听说你说起此事,想打听一二,不知可否方便?”

慕惜月将已准备好的银子递了出去。

说书人接过后在手中掂了掂,喜滋滋地收在怀中,“姑娘好说,若在下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这贺老爷既为武林盟主,骤然出了事,武林中近期可有什么变动?”

“贺家之事发生后不久,武林中人便自发聚集起来,张罗着要为贺洵安追查真相,尤其是那贺盟主的好友,顾宏彦。官府的剿匪行动能够如此迅速也是因为有了他的鼎力相助,既为贺盟主报了仇,也为武林除了一大患。现今他可是江湖中呼声最高的人物,更有传言说他极有可能会坐上下一任的武林盟主之位。”

顾宏彦?

慕君遥曾听过这个名字,他曾与父亲竞争过上任武林盟主,且在败于父亲之后毫无不满之意,二人反而结识成为了好友。父亲曾赞他气度高华,不拘小节,实有侠者风范。

既与父亲是知交,她是否可以去寻求他的帮助?只是父亲从不让她们牵扯江湖中事,慕君遥也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他是否会相信她所言。

无论如何,慕君遥还是暗暗地记下了这个名字,若有机会,也定要前去顾府一试。

慕君遥定了定神,再次追问道:“方才听先生谈起那舞娘拿着贺家之物去典当,那你可知那是什么样的物什?”

他想了半刻,却摇了摇头,“如此细节之事,我便实在不知了……”

慕君遥道过谢后回到了座位,正在心中盘算时,忽有一陌生人挪到慕君遥另一旁,“这位小姐,我刚听到你跟那说书人打听这典当之物。我倒是听我叔父说起过,他就在那典当行做工,只是具体的我却有些记不清了。我倒是可以带你们去见他,不过嘛……”

他顿了片刻,双手合起来回搓动了几下,接道:“自是需要一些报酬。”

慕君遥微微蹙眉,此人相貌平平,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总是滴溜溜打着转。她本不欲与他搭话,只是这其中的细节恐怕只有当天在场的人才所了解。不论他所言是否属实,只要有一分可能,她也定要去确认一番。若这人只是为钱财而来,此事也好办。

思及此,她点了些碎银,“好,若是你叔父能悉数告知,酬劳自当奉上。”

男子将探究的眼神从慕君遥的钱袋上收回,清了清嗓,“您放心。我给两位带路,请随我来吧。”

那人带着她们进了城,一路穿行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内。他靠近一扇小门后,侧头望了她们一眼,便叩响了门环,“是我,我带了两位姑娘过来找你,快些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慕君遥将慕惜月护在了自己身后。站于门前的却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她扯出系在腰间的手帕轻掩住鼻,身上浓烈的香气随之扑面而来,教人闻了之后便开始犯晕。

女子笑意盈盈地将她们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随后一把将那男子拽进了屋里。

慕君遥被她这不加掩饰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心中警觉起来。于是放轻了脚步,悄悄靠近了那虚掩的门。

“这次带的人还行,模样倒是不错。”

“云娘啊,这人哪有这么好找。况且最近因为贺家的事,查得紧……”

“这两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放心,我听她们说是从外地来的,绝不会招惹什么事端。”

“这还差不多。”

“那你看这钱是不是……”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先将她们带进来。”

看他们之间的交谈将要结束,慕君遥不动声色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男子也推开门,冲她们招了招手,“我与叔父说好了,他就在里面,你们随我进来吧。”

慕君遥暗暗制住了慕惜月将要迈开的步子,“我的手绢好似落在刚才的茶楼了,不妨等我们找到之后,再过来寻你。”

“一块手帕而已,我叔父马上便走了,你们先进来,大不了我一会替你们去找。”男子伸出手,想将慕君遥拉进屋内,却被她侧过身子闪开。

趁着这个空档,慕君遥拉着慕惜月转身向后跑去。

“还想走?给我抓住她们!”那男子看已被识破,凶相毕露,几个人随即拎着棍棒麻利地从屋里钻了出来。

她们两人凭借小巧的身姿避开了几次,然而那些人却依旧在后面紧追不舍。不知是否是闻了那股异香,慕君遥觉得胸口有些难受,步伐也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在一转角处停了下来。

她望了眼身后的空巷,将慕惜月推开了几步远,“惜月,我身上中了迷药,这样跑下去恐怕我们都走不了了。我先想办法拦住他们,你快离开此处,待安好后再想办法会合!”说完她便一把推倒了斜放在巷道中的长竿,隔开了彼此的距离,也绊住了后面之人的脚步。

那些人随即追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那男子也悠然地跟了上来,嘲讽道:“怎就你一人在此?不过我迟早会将她抓回来与你团聚的。来人,先将她带回去交差!”紧接着慕君遥便被捆了起来,带回了小巷。

那被唤作云娘的女人似乎已有预料,一早便等候在此。她居高临下地坐于椅上,伸手抬起了慕君遥的下巴,鲜红的指甲在她脸上缓缓划过,留下一道浅红的痕迹,“听我一句劝,乖乖听话,还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无耻。”慕君遥将头一偏,避开了她的触碰。

云娘扬手便狠狠地打在了她脸上。长甲顿时划破皮肤,涌出了血珠,慕君遥面上红肿一片,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溢出。

云娘抚了抚自己的手,“倒有几分脾性,只是可惜,我这醉欢坊里最不缺的就是磋磨人的手段,任你是再硬的骨头也能一寸寸折断。”

慕君遥闭上双眸,对云娘的话故作不闻。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缓步移到门口吩咐道:“你们几个,将她看好了,不许给任何吃食。若是跑了,我拿你们是问。”

“是!”

慕君遥遂被带入阴暗潮湿的柴房里关了起来。她全身一丝力气也无,耳边不时传来嗡鸣之声,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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