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宝跟小蕊一走,老宅子只剩下了小蕊和杨天赐,北屋里还有个植物人,就是大憨。巧玲的任务是在家看护孩子,帮着进宝跟小蕊做饭,顺便照顾大憨。女人忙碌起来,又洗又涮,洗涮完毕就跑进厨房烧水,她还要帮着大憨翻身,让他的皮肤通风,防止得褥疮。
巧玲忙碌的同时,天赐就一个人在东屋的炕上耍,手里抓着铃铛摇来摇去,嘴巴里咿咿呀呀。
女人时不时竖起耳朵听,听到铃铛响,就知道孩子没事。她帮着大憨翻了身,又帮着男人倒了尿,然后回来给他擦身子。虽说大憨是小蕊的男人,跟她没关系,可毕竟是因为修路受的伤,帮着自己男人修路。
当然就是她的大哥,所以巧玲跟小蕊一样,对大憨哥无微不至。当她忙活完一切,再次竖起耳朵的时候,没有听到铃铛的响动,女人的心就是一紧。
她赶紧放下大憨转身往东屋跑,风风火火闯进去一瞅,当时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天赐还在炕上,可儿子的身边却多了一条狼,正是昨天追逐他们的哪条母狼。
母狼竟然大白天就进了屋子,扑上土炕,侧着身子给天赐喂奶。天赐叼着狼的乃头吃得正香,吭哧吭哧的,奶水的诱惑让他手里的铃铛停止了摇动,而且孩子一点也没怕,反而抱了母狼的脖子,跟抱着娘的脖子一模一样。
“啊…狼啊!打狼啊…”一个闪电劈在脑门上,巧玲眼前一懵。大脑只是迷糊一下,她立刻回过神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去跟狼抢孩子。
巧玲疯了,同样变成了一头母狼,奋不顾身扑上土炕,母狼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儿,巧玲已经将天赐抱在怀里,在土炕上打了个滚儿。母狼吃了一惊,从炕上跳起来,瞬间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开,胡子微微抖动,两排狼牙亮森森的。
“呜…”母狼开始冲巧玲运气。巧玲才不怕它呢,同样冲它运气:“滚!滚啊!不准抢走俺的娃,天赐是俺的,俺的!”
“呜…”母狼的胡子抖动得更厉害,跟巧玲僵持。它没有冲她下口,知道她是孩子的娘,从巧玲的身上,它嗅到了跟天赐一模一样的味道。天赐从前吃的就是眼前女人的奶,人家老娘不乐意了。这是两个母亲之间的争斗,谁也不怕谁,谁也不肯让步。
可巧玲的身体还是在不断颤抖,面对野狼的挑衅她杵了胆子,一点点在后退。女人的裤腿子湿了,她吓尿了…母狼在一点点向前移动,眼睛死死盯着女人怀里的娃儿。
巧玲已经退无可退,只好抱着孩子扭转身。心说:咬吧,屁股给你了,咬烂我的腚算了,咬死我算了,只要你不伤害天赐就行。
可母狼没有咬她,只是冲着她死盯了一会儿,身子一转,跳下土炕跑了。冲进院子,一个飞跃,美好的身影飘过院墙,消失在山村弯曲的弄巷里。
巧玲扭转身看到母狼离开,这才吁口气,大汗淋漓浑身瘫软,慢慢跌倒在棉被上。这一天她不知道咋着熬过去的,一直等到男人跟小蕊回来。“哎呀巧玲,你咋了?”
扑进屋子,杨进宝瞅到了失魂落魄的妻子。“进宝!狼来了,那条母狼又来过了!它还要抢走咱的娃啊…呜呵呵…”看到丈夫,巧玲才回过神来,扑进男人的怀里嚎啕大哭。杨进宝听巧玲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倾诉一遍,也吓得头发根发炸…但他立刻笑了。“死鬼!你还笑?快想个办法把它弄走啊,再不行杀了它算了!要不然咱儿子早晚还会被他弄走!”
巧玲哭哭啼啼打了男人一拳。“放心,不用怕,母狼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天赐…”杨进宝解释道。
“为啥啊?它为啥要来?死追着咱的娃不放?”“因为它的奶胀啊,胀得难受,必须找个崽子吃掉一些才舒服,它找天赐就是想孩子帮它减轻痛苦,这是野狼生理的本性,你如果生过孩子,奶没人吃,同样会胀痛。”
这个解释好有理,巧玲噗嗤乐了:“原来是这样啊?那不用怕了,俺的奶才不会胀,孩子还没你吃得多…”
巧玲一激动把实话都说了出来了,旁边的小蕊立刻红了脸。女人立刻明白,巧玲把奶水催下来以后天赐没吃多少,大部分的奶都进了杨进宝的肚子。怪不得孩子叼上狼的乃头不撒,原来是娘的奶水都被爹老子吸走了。
***杨天赐从山上被抱回来以后,这条狼前前后后共找过他三次。第一次是巧玲发现,在屋子里的土炕上。第二次是三天后的半夜。那一晚,杨进宝睡到十二点,半夜起来撒尿,走进厕所的时候,忽然瞅到一条黑影从房顶上一闪而过。
他知道母狼又来了,于是抄起一块砖头,冲着房顶上瞄准。砖头一砸,屋顶上的瓦片稀里哗啦一响,狼被震惊,身影一晃跳上大街不见了踪影。
第三次是在村南的老柳树下,那天,巧玲怀里抱着孩子,跟一大帮娘们坐在村口的老柳树下乘凉聊天。母狼蜷缩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庄稼地里,仍旧死死盯着天赐,目光里充满渴望跟焦躁。
偏赶上杨进宝从工厂返回家吃饭,一眼瞧见了它。男人的眼睛一瞪,腰身一哈,狼浑身打个哆嗦,再次嗖地跑了。
从哪儿以后它就很少来了,一直到天赐三四岁以后,母狼仍旧跟他纠葛不断,当做自己的娃,还教会了孩子不少的本事…当然,那是后话了。杨进宝最近很忙,根本顾不得那条母狼,饲养场需要重建,山民需要吃饭,娘娘山必须再展雄风,再加上修路,忙着还贷款,他都要忙疯了。
刚刚进去二月,一件不幸的事儿又发生了,娘娘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不速之客是翻山越岭过来的,找到了杨进宝的饲养场,进门就打听小蕊在哪儿。
“小蕊,有人找,你凤凰山的亲戚来了。”麦花嫂在外面呼喊一声。“谁呀?”小蕊的脑袋伸出饲料车间的窗户,一眼瞅到了来客。
“哎呀表哥,你咋来了?可想死人家了…”小蕊手里的铁锨一放,扑出来抱上了那人的脖子。“蕊!妹子啊,想死哥了…”那人也哭了,跟小蕊抱在一起。来的人竟然是田大海,田大海带着两个手下,风尘仆仆赶到了娘娘山。
“表哥,你咋来了呢?是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小蕊乐坏了,从前就跟田大海关系好,表兄妹青梅竹马,感情特别亲热。“是,顺便跟人谈生意,蕊,你瘦了,在这儿一定吃了不少的苦?”田大海抬手摸了摸表妹的脸蛋。
“哥,俺不苦,真的,虽然干活累,可心里痛快…”小蕊拉着表哥的手又蹦又跳。“这就是你干活的饲养场?好大!杨进宝呢?”田大海问。“进宝没在,到县城购买疫苗去了,哥,咱回家呗,我给你擀面条吃…”
“好,回家,瞧瞧你的家,再瞧瞧我那妹夫…”就这样,田大海跟着小蕊回到了家。走进家门,他就大吃一惊,发现表妹家太苦了。房子不是自己的,等于是租来的,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破砖乱瓦,屋顶都生了蜘蛛网。
走进屋子,当瞅到炕上瘫痪的大孩时,他的心里更不好受。仙人球球的,我妹最终还是嫁给了他,这小子真有艳福。田大海已经帮着小蕊报了仇,当初一把火烧了大孩的家,还把他爆捶一顿,死老婆都让他气死了。
本以为离开野牛坡,小蕊的命运会转变,可做梦也想不到大孩这个跟屁虫会跟到娘娘山,最终将小蕊打动,把自己表妹又娶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妹,大孩就这么残废了?”田大海问。
“是,被哑炮崩得,成了植物人。”小蕊一边为表哥倒水,一边解释。“他都成这样了,为啥不跟他离婚,再找个人家?”“哥,别管咋说,他都是俺男人…俺不能丢下他不管。”
“可你这样太苦了,我今天来,是带你回凤凰山的。”“哥,俺不走,这儿挺好,俺舍不得娘娘山。”
小蕊知道表哥这次的来意,就是想带她走。去年爹娘来过,眼瞅着就要把她扯回家,到县城的车站,这丫头又借尿遁了。
小蕊的爹娘没办法,只好安排田大海再来,他们知道小蕊小时候最听表哥的话。“不行!我必须带你走,不走,捆也要捆走你!”
田大海冲旁边的两个手下使个眼色,那俩年轻人立刻会意,抓上小蕊就要捆绑。“表哥,你干啥啊?我死也不走!再这样我喊人了!”女人威胁道。“你喊吧,我是你哥,拉妹妹回家不犯法,有权利捆你!”田大海根本不接受威胁。
“来人啊!巧玲救命啊!绑架啊…强贱啊…”小蕊没办法,只好求助东屋的巧玲。巧玲正在东屋看护孩子,听到了小蕊的呼喊,女人抱着孩子颠颠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