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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好生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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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出阴招,谁也讨不了好。约莫心生忌惮,那人退开后便驻足不动,立身暗影之中,再不言语。

 鬼先生的话一出口,六人各自心思。数道目光接连投来,有凌厉有阴狠,也有冰冷不带一丝人味的,耿照心底寒凉,忽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然而眼下别无选择…

 他着地一滚,起身时已将妖刀离垢抄入手中!(好…好烫!)铁柱般黑黝黝的刀柄透着炙人火劲,即使空置良久,刀身的温度仍旧高得令人难以忍受。

 耿照掌中仿佛被烫脱了一层皮,连鬓边毛发都卷曲起来,强忍高温,举刀指向鬼先生。(能附我身…能夺走我的意志的话,你就来吧,妖刀离垢!)“小和尚!”

 阴宿冥回过神,语声不自觉地拔了个尖儿:“你…你干什么?快…快放下那把鬼刀!你以为你谁啊?快…快放下!”鬼先生闻声一凛,浑身刀劲迸发,刀上的力道用实了,鬼魅般的身法终于露出一丝空隙。

 染红霞抖开剑刃,昆吾厚重的剑身摇颤如竹,嗡嗡声不绝于耳,剑影迭合的刹那,刚劲贯开刀网,染红霞一声清咤,昆吾中宫递出!

 激越的铿响过后,鬼先生点足退开,随手抛去空柄,见削断的刀板散落一地,抚掌道:“剑好,剑法更好!“万里枫江”四字,果非虚名!”

 染红霞面色煞白,瞅着不远处的心上人,不曾稍稍动摇的持剑之手,此刻却簌簌颤着,全然不受控制。她亲眼见过善良可人的师妹碧湖被万劫附身、变为嗜血修罗的模样,常于梦中惊醒。

 还有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崔公子,在离垢的操弄之下,将偌大的风火连环坞化为修罗火海,葬送多少无辜的性命…如今,竟是耿照执起了妖刀!“不要…”她喃喃低语着:“快、快放下来…不要…”

 “别怕!没事的。”耿照遥遥冲她一笑,虎目迸光,转头直视鬼先生。“世间之事,必有其因!你的妖刀若能控制人心,便来控制我如何?”唰的一声刀尖对正,向前跨出一大步。

 七玄首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俱都十分怪异。…手握妖刀,便即失去自我,成为被刀所奴役的刀尸。只有鬼先生所掌握的号刀之法,才能正确操纵五把妖刀。

 即使是夺得妖刀万劫的天罗香,也不敢冒冒然派人试刀。然而眼前手握离垢、义正辞严的少年,却是对鬼先生这番说帖的最大讽刺。敢把当世七玄的首脑们当成傻瓜愚弄,可不是假托“狐异门后人”便能一笔带过的。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鬼先生夸张地摊手。“你怎没被妖刀附身?莫不是…是了,定是妖刀坏啦!连火也不冒,肯定坏掉了。”他壮胆似的双手叉腰,带着扮戏文似的矫异,也不知是故作姿态,抑或连惊惧都如此做作不自然。

 “你…你少得意!这刀坏啦。要是没坏,你便与崔滟月一般,也要受妖刀的控制!”“是么?”耿照提运内力,于丹田内挲摩化骊珠,刺激骊珠释放奇力,由握柄注入离垢。

 柄内果如先前所猜想,填有能引内气的石英、云母等之类,一旦内力灌注其中,便似江水入渠,加速离体,毫无强施内力于外物的迟滞。奇力源源不绝输入离垢,乌沉的刀身亮起,由黑转红、由红转刺白,炙浪轰然迸射。

 因失去刀尸而沉睡的妖刀离垢,再度苏醒!化骊珠无火元之精的辟火奇能,威能却更甚火精,充沛的供输之下,刀刃的边缘“轰!”冒出整圈烈焰,仿佛刀柄以上是一大蓬跃动的红莲业火。聂冥途青黄邪眼一睨,目光盯着鬼先生不放,仿佛盯上青蛙的蛇。

 “早知道没名堂,这刀我便拿啦。鬼先生,你真是狠狠玩了咱们一把呀!”阴宿冥犹抱企望,尖声道:“他真是被妖刀附身了么?你…你既能控制妖刀,自有解法不是?快叫他把刀放下!”

 耿照强忍半边焦灼,尽量将刀拿开,提声喝道:“都是那厮的巧言诡计!离垢刀在我手中,我仍旧是我,不是什么刀尸!”众人面色丕变。阴宿冥双肩一缓,冷笑:“不是最好!你我的恩怨,便来清一清罢!”语声中却似带欣喜。

 一旁聂冥途以舌舐唇,笑道:“妖刀我还有几分忌惮,若是你耿小子嘛…嘿,把刀交出来!”情况明朗,阴、雪二姝乃至南冥恶佛,以及那幽影中的血甲门人无不摆开阵势,或欲劫刀,或欲抢人。

 耿照挥动离垢,却比崔滟月所持更加难当,丈余方圆内木焦土裂,众人皆近身不得,反被五尺来长的冲天焰刃迫散,纷纷跃上墙头。“喂!”阴宿冥见情况不妙,转头逆风大叫:“你惹的麻烦,却要如何收拾?”“麻烦?”鬼先生纵声大笑。

 “今夜的重头戏才要登场,我收拾什么?”自怀中摸出一物,以掌掩住,凑近口边,似是竹管铜簧一类的物事,却未吹出声响。阴宿冥看得满肚子火:“都什么时候了,听你吹鸟笛!”

 正欲开口,眼前忽现奇景…倒在角落里的崔滟月,竟巍颤颤地动起来,动作僵硬如傀儡,若非伤重难支,只怕又要起身杀人。

 更骇人的是:原本正气凛然的耿照,神情忽然呆滞,两眼空洞,肩膀颤抖片刻,手臂倏然垂落。炙人的烈焰巨刃“铿!”

 插入地面,火焰如油水流布般推散开来,一路蔓延至耿照脚下,赤亮的火星沾上他的衣摆裤脚,噗嗤嗤地烧将起来,他却恍若不觉。染红霞舍不下他,并未跃上檐角以避锋焰,而是节节后退,一路退到了院墙边。

 她背倚高墙,怔望着耿照,恐惧逐渐在美丽的瞳眸中扩散开来,轻唤:“耿…”语声哀凄,难以成句。

 鬼先生笑道:“比起手不能提的崔五公子,典卫大人这块资材可说是上上之选。诸位!都来见一见妖刀离垢最合适的刀尸人选,出身铸铁名门流影城的耿大人!”

 聂冥途突然转头,冷笑道:“这是你原本的盘算?我瞧着不像啊。”鬼先生不置可否,从容道:“这厮近日甚受慕容柔信任,莫说镇东将军,连皇后娘娘也杀得。普天之下,没有比他更可怕的刀尸。”

 仍是一贯的诙谐语调,活像婚丧筵席带动气氛的白席人,越说越是来劲:“今夜的表演将近尾声,想来在七玄大会召开之前,诸位该能打点精神,好生搜集圣器,取得与会资格。

 亲莅大会收获甚巨,诸位皆是一方魁首,目如鹰隼,切莫错失良机,耽误了买卖。“节目的最后,为诸位安排的是一场令人痛彻心肺、肝肠寸断的奇情好戏,有分教是“活郎君不知人事,俏红妆血染刀头”缠绵纠葛,绝对值回票价!

 怕见血的请先行离去,今夜的谈心茶话会到此告一段落,招待不周处,请诸位见谅。散会!”

 夸张的笑声随着劈哩啪啦的燃烧声响远远送出,鬼先生举掌掩口,语声一瞬间变得冰冷尖亢,带着诡异的歪曲:“杀了染红霞!要完完整整割下她漂亮的脑袋,不得有误!”

 耿照…或者该说是离垢的刀尸…歪了歪头,平举刀刃,缓缓迈步,颤巍巍地朝倚墙的红衣女郎逼近。高墙之上,弦子肩头才一动,已被漱玉节按住。黑衣蒙面的宗主冲她摇了摇头。

 “莫急!再等会儿。他不是这么容易丧失意志的人物。”弦子面无表情,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带着火焰,一步步逼近失措的染红霞,紧握灵蛇古剑的五指指节绷得青白。或许在弦子心里,她知道耿照绝对不想这样。而对染红霞来说,这简直像是一场不醒的恶梦。

 不久前才互吐情衷的爱侣,摇身一变,沦为失去灵魂的喷火恶魔…面对妖刀及鬼先生都不曾动摇的女郎咬着牙,不让泪水滚出眼眶,昆吾剑尖不停颤抖,遥指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曾夜夜在梦里出现,想来甜蜜而苦涩的黝黑面孔,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遍:“醒…醒过来…求求你…醒过来…醒过来…”

 再不醒来的话,我要杀你了。女郎“呜”的一声,摒住涌上鼻腔的酸楚,强迫自己专心致志,把注意力集中在离垢刀上。

 耿照非是崔滟月,他的身手、根基远胜崔滟月,更是将军身边之人,握有越浦内外通行无阻的金字牌,狙杀将军、甚是皇后易如反掌。

 他若被妖刀控制,为祸之烈,绝非余人可比。权衡这些令染红霞心痛无比,但她无法假作不知,盲目赖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会突然复原。

 即使群邪环伺,不知能否生离此地,水月停轩的二掌院仍心系天下正道,深知被妖刀控制的耿照一旦离开血河荡,今夜便足以酿成天翻地覆的巨变。

 “解除控制”跟“除去刀尸”是唯二的选项,她只能选择不会失手的那一个。耿照的动作犹如坏掉的药发傀儡,僵硬死板,浑不似平日矫健,纵有离垢在手,胸腹喉间仍是空门大开。

 染红霞攒紧昆吾,照定中宫,待他走进三尺之内,极招“江石缺裂青枫摧”便要出手,一举贯入咽喉!(快…快醒过来!耿郎…求求你,快快醒来!)“喔,你走眼了啊,鬼先生!”

 聂冥途露出残忍的狞笑,饶富兴味:“他俩不是相好,依我看,那女娃娃是真想要他的命哪!”

 鬼先生哈哈大笑,径顾一旁。“恶佛,染二掌院花容月貌,尤其那双勾魂眼儿分外英媚,实属难能。割将下来除去眉发,好生硝存,送与恶佛留念如何?”满身暗花的铁塔巨汉抱臂不语,半晌才道:“不是尼姑,我没兴趣。”

 “恶佛有所不知,”鬼先生笑道:“水月停轩也是拜佛菩萨的,算是东海少有的央土佛脉之一,非泛泛的佛样龙神庙。

 这妮子外表不是尼姑,骨子里说不定能烧出舍利来,比寻常寺院的比丘尼还有佛味。”恶佛依然抱臂环胸、沉默如铁,看都不看他一眼,半天才自齿缝间迸出两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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