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仙低头“恩”了一声,又柔声道:“要不…要不这样,两个月后,不管事情办得如何,我一定来杭州和你相会!”
云平暗忖两个月也不是很长的时间,转眼即逝,看来不用和心爱的美人儿分离太久,不由大喜,一迭声道:“好好好!”接着详细交代了家中地址,说罢便去吩咐船娘招呼另一艘船来,绛仙自去舱中收拾细软。
西湖上舟楫甚多,不消片刻船娘便招来了一艘雅致的画舫。绛仙挽着包袱,从船舱中翩翩走出,脸上挂着淡淡的泪痕,却兀自朝云平展颜微笑,那一抹红晕染颊,直映得山水失色。
云平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如鲠在喉,难以言宣。绛仙看出了云平的失落,莲步轻摇,缓缓地走到他面前,深情凝望了片刻,突然探首吻上了他的唇,一对柔荑也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全然不顾后艄的船娘那一脸错愕的神情。
两人直吻到气都喘不过来这才分开了四瓣唇,绛仙轻轻松开手,再看一眼少年,随即移动娇躯,往船舷走去,另一艘画舫就泊在右边,连接两船的木板已经搭好。
绛仙一只玉足刚迈上木板,忽然回头笑道:“好弟弟,其实你也不想现在就带我回家的,是吗?”
云平闻言一愣,愕然当场,心下既惊且愁,惊的是让绛仙瞧破了心事,愁的是浑不知该如何作答。绛仙却没给时间他苦恼,又掩嘴娇笑道:“不用解释了,姐姐明白的!不过…两个月后我再回杭州,你无论如何都得想个解决的办法出来!嘻嘻…”言罢皱了皱可爱的瑶鼻,吐出香润的小舌,朝云平做了个鬼脸,咯咯轻笑着转头离去。云平像是被点了麻穴一般,只知道痴痴地望着绛仙登上另一艘画舫,再眼睁睁地看着那船载着她曼妙婀娜的身躯远去,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脖子半寸距离也挪不过,心下更是一片茫然。
过了好久好久,云平才感觉身子仿佛没那么僵硬了,他甩甩手想活动一下筋骨,却发现左手里攒着一张小纸条,想来是刚才绛仙握住他双手时悄悄塞进他掌中的,云平展开纸条细看。
只见上面写着一首五言律诗:天上有圆月,人间有至情。圆月或时缺,至情不可更。羡君安玠貌,爱郎至诚心。愿为箕扫妾,终身奉侍君。字体娟秀端丽,情意深挚缱绻,看着这四句诗,云平又是一阵恍惚,刚刚有些清明的思绪,再度朦胧起来。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雷锋塔,不由得喃喃自语:“姐姐啊姐姐,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西湖北岸的宝石山下,有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广厦豪园,面朝翠湖万顷波光,背靠青山绿树苍茫,既有虎踞龙盘之势,又有温馨安逸之姿,端的是一处风水宝宅。
此宅的主人便是杭州知府…王敬亭(字弈石)。王敬亭何许人也?答曰:云平之姨夫!原来三十几年前,王敬亭以进士身份出任杭州府县丞,无奈他读书人脾性,刚直清正,疾恶如仇,对待上司又不晓拍马溜须之道,以致十几年间原地踏步,仕途一片惨淡。
直到二十年前他迎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妻子,那是一名出身江湖的侠女,为人颇有才干,尽力襄助夫君,加上十几年的官场生涯磨平了王敬亭身上的棱角,他开始学习圆通世故、承上媚下,从此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几年后就升任杭州知府,并置下了宝石山麓的老大一片产业。
如今又是十几年过去了,王敬亭以知天命之年依然牢牢掌握着杭州知府的官印,他唯才是举、办事干练、谦和近人、持论公正,在杭州府士族百姓心中威望极高。
而那位辅佐丈夫功成名就的贤内助不是别人,正是云平的姨妈、萧若琪的胞姐…萧若芸。萧若芸的人生际遇和妹妹颇为相似,同是出身江湖,同是少女时代便仗剑天涯、锄强扶弱,又同是嫁给了身在江湖之外的读书人。
然而姐妹俩的结局却大为不同,萧若芸早已是富贵荣华的四品诰命夫人,萧若琪则成了孀居十几年的寡妇。
不过也好在萧若琪有这么一个姐姐,让她在当年那段最艰苦的岁月里能找到一个依靠,她托庇于王家,不久便生下了云平,从此退出江湖,专心抚养爱子。
十年前,岳奇山收云平为徒并带他上华山,萧若琪变得形单影只,她亦无心移居它处,仍是寄籍在姐姐家。
幸好王家殷富,王敬亭为人又宽厚慈和,对这个小姨子甚是敬重“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王敬亭与萧若芸二十年夫妻却始终未能育得一子半女,否则王家必然更显和睦。
云平离家时年纪尚小,对王府早已没什么印象,关于姨夫和姨妈的一切还是由师父告诉他的。第一次听说姨父是杭州知府的时候云平也吃了老大一惊,万没料到自己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大官”
不过那时他涉世未深,只觉得“知府”应该是挺厉害的官儿,至于究竟有何权柄威势他却不甚了了。如今亲到杭州云平算是见识了,他一报“王敬亭王大人府上”的名号,船娘立刻肃然起敬。
接着摇浆如飞,个多时辰就来到了西湖北岸的一岔卢湾内,只见绿柳扶风,花团锦簇,白石堤下伸出一溜木桩木板,看起来竟似一个小小的驳岸,云平不由心下嘀咕:“我姨夫不会这么有钱连私家码头都有吧?”
事实确是如此,当看到一个青衣青帽的管家似的老叟小跑着赶来时,云平已经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他报上姓名,那老叟立马满脸堆欢地笑道:“少爷啊,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老爷、太太和萧夫人可是心焦得了不得,日日换老奴守着水陆通道,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少爷您盼来了!快快,让老奴来帮您拿行李!”说着赶忙接过云平手中的包袱扛在自己肩上。
云平十多年来从未享受过下人的伺候,不禁有些窘迫,一迭声道:“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对啦,还未请教老爷爷贵姓?”老叟闻言却更是恭敬,点头哈腰地道:“少爷折煞老奴了!
老奴姓王名安,忝为王府管家,伺候少爷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不敢当“客气”二字!对啦,少爷很小的时候老奴还曾经抱过您呢!”
“是么?我可记不得了!”云平挠挠头,尴尬地笑道。“小事,小事而已!日后少爷常在家住,那老奴就能好好伺候您了!”王安躬身道:“现在,让老奴带少爷去见太太和萧夫人吧!”云平点头道:“好!”当即由王安引路,自己紧随其后。两人上得白石堤,沿花径走了百十步,就见到一扇朱漆大门,敦厚庄穆,气派非凡,然则观其形制,竟还不是主宅正门,王家的豪富由此可见一斑。
入得门来,云平更是咋舌不已,瞧那满苑芳华,当可谓穷奢极侈…栏槛窗牖,皆以沉香做就,镶嵌上琥珀松石,外布珠帘,里面列的是:宝床玉几、锦帐翠帷,还有一众风流士女,绝会妆点。
云平看得眼花缭乱,管家王安也在一旁小声介绍,什么园中奇石购取自太湖、灵璧、两广各地,叠做蓬莱,什么山边引水为池,文石为岸,白石为桥,杂植奇花异卉。
什么雕梁画栋、彩绘木刻皆出于名家之手,价值巨万云云,直听得少年头昏脑胀,眼前仿佛尽是成堆成堆的黄金白银。
也不知在游廊门洞中穿行了多久,云平终于被领进了一座小楼,他进门时瞥了一眼匾额,也没看仔细,只觉得似乎是叫“栖霞居”什么的。
王安请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一个俏婢为他上茶,云平淡淡地呷了一口,便开始游目四顾,细细打量起这间布置古雅的厅堂,正自欢喜赞叹之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云平侧首望去。
只见两位裙裾翩翩的美貌妇人带着几名婢女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当先一女年约三旬,曳地的湖绿长裙衬出她高贵典雅的气质,雪白的肌肤光滑娇嫩,俏脸上甚至找不到一丝褶皱,蛮腰浑圆纤细,酥胸丰满高耸,曲线优美动人,正是女性最成熟媚惑的时期,云平心想这就是母亲萧夫人了,一别十年。
虽然脑海中母亲的形象早已不尽清晰,但毕竟还有一点影子,今日一见,母亲的绝美玉容与记忆中的朦胧印象逐渐重叠,让他心中顿生亲切孺慕之感,只是…
母亲的身材竟然如此曼妙倒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难道是当年离家前年纪太小,一点都没有留意?
想到这儿云平又把目光向后投去,一见之下,呼吸陡然加快,只见跟在母亲身后的女子年纪似乎稍大一点,容貌跟母亲有六七分相似,但更会装扮,显得体态妖娆,美艳如花。
尤其是胸前一双爆乳,颤颤巍巍,饱满高耸,有如两座插云山峰,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挣脱透薄纱衣的束缚,恣意展露着完美而放纵的曲线。“这就是姨妈吗?好火辣的一位美娇娘!”
云平心下暗赞,同时为母亲和姨妈做了一个评定:母亲萧若琪的气质更像没有和自己勾搭上之前的师娘梅萱,同样的端庄娴雅,同样的清丽难言,如果纯论容貌的话,母亲还要略胜一筹!
而姨妈萧若芸,让云平奇怪的是她给自己的感觉竟然异常熟悉,因为云平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绛仙,虽然姨妈还没有绛仙那样美得倾国倾城,但她们同样具备一种特质,那就是风骚,不仅是形于外的骚媚,而且是深入骨子里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