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竟毫不以为意,只是伸手拈起一颗珍珠来,在自己手中转动着,欣赏着,一面轻声道:“不知道这颗珍珠能换到多少银子…”胖老板娘忍不住开口道:“至少百两白银。”
芸娘望她一眼:“你倒识货…你们状元楼,大约要多少天,才能做到百两银子的生意?”他们张口结舌,你看我我看你。
然后又退开几步,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半晌才由那胖老板娘出面来回话:“客官要知道,咱们状元楼在这金陵地面上…”
芸娘却打断了她的话头,直接了当地道:“南诏王子,杨欣殿下莅临,请你们到钟山雨花台去出外烩办流水席,酒食材料费用除外,每天一颗珍珠为酬,你们去是不去?”胖老板娘吓了一跳,一叠声应道:“去,去,只有傻子才不去。”
“好,你们现在就去采买办货,越丰含越好,这可是关系到你们“状元楼”的招牌哟!胖老板娘应道:“是是,现在就去办货。”
芸娘水道:“记得把你们门口那块金字招牌也带去,架在雨花台的酒席前…顺便打广告。”胖老板娘转头吩咐道:“听到没有,把招牌带去,顺便打广告。”芸娘又道:“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胖老板娘急道:“是是,请吩咐。”芸娘道:“你们金陵城里,那一家“钱庄”字号最老,信用最好?”
帐房先生抢上一步道:“这个嘛,老朽每日经管银钱出入,所以老朽最清楚,那是…”芸娘一摆手道:“现在就去找他请来,当面说话。”
这位帐房先生果然很快找到那家叫做“源记”的钱庄老板来。芸娘将手帕中这些金珠宝玉作成抵押,随随便便就换成四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厚厚的一叠,全都交给凌玉娇保管。
状元楼的这位帐房先生也被芸娘高薪“挖角”成了“殿下杨欣”的外务管帐,而且立刻走马上任,开始记帐跑腿…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芸娘因为曾经领导控鹤监,处理过许多大小案件,办事能力很强。她利用这家酒楼的“地利”之便,很快地接见了美容师、裁缝师、各种工匠师,甚至戏园子老板、镖局的总镖头等…
凌玉娇一向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此刻只有耐着性子的等着,直到她把事情告一段落,这才忍不住开口道:“到底什么时候才带我去见盖奇?”
芸娘失笑道:“咱们现在就走,但是你一定要先答应我一件事。”凌玉娇道:“从现在起,叫他“殿下杨欣”!”
钟山之侧,雨花台前。一片宁静的青山翠谷,小湖清澈,溪流淙淙…此时竟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一条刚刚开僻出来的山路,两侧临时搭建了许多帐篷,各式各样的摊贩、吃食、杂耍、民艺…
简直是百艺杂陈,与其说像是庙会倒更像是个市集。吸引了各色贩夫走卒,提壶卖浆之流,也引来更多游客,络绎于途…
芸娘牵了凌玉娇的手,穿过这条帐篷与人群形成的摊贩市集,忍不住向一位看来穿得很体面的游客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怎么会这么热闹?”
那游客回道:“不是什么日子,而是来了位非常有身分地位的…大人物。”“什么大人物?”“南诏王子殿下,姓扬名欣。”
芸娘与凌玉娇相很一笑,又向那人间道:“这南诏,不是在云南滇池昆明吗?跑到咱们金陵来干什么?”“王子只是经过这里,听说他带了许多奇珍异宝,要上长安去进贡。”“好端端进贡干嘛?意图不良!”
那人眨眨眼道:“可不是吗?传说他是打算向大唐公主求婚联姻。”“那他干嘛不赶快上京城去?”“人家这位王子殿下,仰慕我中华文化,他要一面游玩一面上京…”“哦…”芸娘取笑地道:“那你们这些人又赶着挤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呀?”
“你还不知道吗?这位王子请了金陵城里第一大酒楼“状元楼”到这里来出外增办流水席,任何人都可以去大吃大喝一顿,等一会,还有一个“珍宝监赏大会”只要有人认出那件珍宝的来历,王子殿下就当场赏他黄金百两,艳妓一名。”
“腌鸡?腌鸡随时可以吃得到,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人一笑:“不是腌鸡,是美艳歌妓。”
“哦?”“听说这位王子一早尽人间艳福,身边带着的那几位侍女,就个个美如天仙…”说着说着,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两位,竟然也是美如天仙,禁不住一双色眼直勾勾地向她二人打量着。凌玉娇一阵唔心反胃。芸娘亦很不得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只不过她费尽心机放出去的风声,真的有如此热烈反应,相当满意,拉着凌玉娇急急穿越人群而去。
在这条市集的边缘,用矮矮的木桩钉在地上,形成一道简陋的栅栏,用来限制游客的活动范围。警戒守护此地的竟是服色鲜明,刀枪耀眼,雄纠纠,气昂昂的“控鹤监”的武士们。
他们是从钟王庙撤出来,经过顾平等八名紫鹤武士将他们重新整编,执行起“护守”的任务来栅栏之外,林阴郁翠,小湖清澈,一片如茵草地上,梅花似的搭起五座巨型帐篷,锦毡流苏,演金垂帘!
支柱是红漆裒金的圆柱,揽绳亦是锦丝杂编金缕,五彩交措,金璧辉煌:尤其是正中央那座特别巨大的帐篷,竟是紧贴着一块巨大有如石屏的岩石,更是增加无限磅砖气势。
凌玉娇不禁钦佩身边这位芸娘的心思安排,以这样排场来衬托一位出游王子的身分地位,真是再恰当不过。
突然她眼睛一亮,她见到中央帐篷里,竟有一位金缕为衣,毓冕为冠的天仙美女…柳含笑。凌玉娇欢呼一声,奔了过去。经过那样一番曲折离奇,甚至是生死存亡的折磨考验,这里见面,恍如隔世,也分外亲热,紧紧地拉住对方的手,争着叽叽咕咕要一古脑儿向对方倾诉自己遭遇。
一名自称姓客的嬷嬷,领着四名清秀伶俐的年幼侍女,捧着新制的金缕衣。芸娘道:“请沐浴更衣。”凌玉娇道:“我也要更衣?”芸娘道:“殿下杨欣的侍妾,岂能如此狼狈不堪…”
柳含笑亦推她道:“快去沐浴更衣,待会儿再聊。”凌玉娇道:“能不能先让我看看…殿下杨欣?”柳含笑道:“放心,他很好,但是你现在不能见他。”“为什么?”“宁儿馨儿正在陪他…练功。”
凌玉娇呸道:“你少骗人,盖…杨欣他一点武功也不懂,练什么功?”柳含笑轻笑道:“说是练功,其实是治病…”凌玉娇一下子全都懂了,只是她弄不清楚这宁儿馨儿昨夜进入枯井时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会病了?
芸娘又道:“你说他一点武功也不懂?此刻你如要打嬴他,只怕也不容易。”凌玉娇轻轻地哼了一声,虽是不太相信她这句话,她却绝对不会有半点“要打嬴他”的念头。
容嬷嬷与四名年幼侍女,服侍凌玉娇入内沐浴更衣。紫鹤顾平,隔帐在外面禀报:“大学士李廷弼求见!”芸娘眼珠一转,吩咐道:“去告诉他,殿下午睡未起,叫他到东帐候着。”
顾平在帐外应“是”转身离去。柳含笑因家世关系,对官场略有见识,惊道:“这大学士李廷弼,不在中书省为官,跑到这里来求见什么?”
芸娘道:“李廷弼从中书省外放江南督察盐政,三年无法回京,大概是想藉“王子进项”为由,向中央“遨功”…”正说间,帐外传来争执之声。
顾平似在极力安抚,而对方声音却越发响亮,像是吃定了这外来小国一个王子,只听那个苍老声音,大吼咆哮着道:“南诏至金陵,迢迢千里,怎么毫无消息就突然冒出个王子来?”
芸娘竟也暗惊,这果然是被明眼人看穿啦!颅平又在低声劝解。那苍老声音更是得理不饶人:“这“南诏王子殿下”是真是假,颇堪寻味,你控鹤监之人莫也叫人愚弄而不自知!”芸娘暗怒:“这老匹夫竟敢瞧不起控鹤监!”
那大学士又道:“只要让老夫亲眼瞧瞧他的“国书”方始可信。”这位大学士竟然要验查“国书”?柳含笑大惊失色。
芸娘气得一咬银牙:“这个老匹夫,看我怎么整你?”她一整衣服,掀开帐幔后门,迅速掠身而出,迳自扑向控鹤监武士聚集休息、调度之处。柳含笑不明其意,稍稍掀帘外望,看看那位大学士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来搅局!
只见他六旬开外,须发花白,穿着早已退色的朝服,更显得他是那种“过气官员”四处打秋风者之流…那紫鹤顾平正在耐心与他分辩,突然传来一阵呼喝:“控鹤监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