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也下了车,脚沾到地面时并无异常,看来他擅于忍痛的特长又发挥了作用。
「快看。」尼克说,「云层真漂亮。」
「我看到了,像棉花糖。」利奥对晨间的自然礼物做出了理性的评价。
尼克笑起来,他把一顶棒球帽戴在利奥头上,那是斯班塞小姐的爱好,她总想找个运动员的男朋友。
「你还需要一双鞋子。」尼克本想把自己的鞋给他穿,但是不合适。
他用手指拨了一下压在利奥帽沿下的黑发说:「你该去理发了。」他的头发确实有些长,但他们还是先找了个小旅店。
尼克去附近的杂货店买了些药品和消毒棉,然后在一家水果店门口停下,买了三颗新鲜的葡萄柚,味道和货车厢里的完全不同,清香,没有酸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但觉得颜色很漂亮。
临时落脚点是个别有风味的小旅店,柜台充满魔幻色彩,大多数摆设都是仿古董设计,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尼克拿到了房间钥匙,钥匙坠是个长条形的仿制水晶,尾端镶嵌着银色金属花纹,内部刻着房间号码。看来店主可花了不少心思,这让尼克想起了他们曾经住过的一些地方——那些肮脏的、臭烘烘的地下旅馆。
好了,「父亲」死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了。他自我催眠,用钥匙开门。
「我回来了,给你带来几个柚子。」
利奥坐在床上,用浴巾擦头发,赤裸的身体布满伤口。他有长期锻炼的好身材,柔韧性一流,但是他从来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尼克就曾经把自己照管得很好,跑步、去健身房,每天有足够的动物蛋白摄入,海岸的女孩们有时会用手摸摸他,故作惊叹地说「多漂亮的肌肉」,或是「真性感」。他至今还完好无损。
尼克放下东西,来到床边看着利奥的伤口。大部分是枪伤,也有刀伤和最近被毒打的痕迹。
这些不足以让他难过,但是利奥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生气。
他怎么能如此轻视自己的身体,尼克想像他的母亲那样给他一个耳光,再把他搂在怀里。但是他不会那么做,就像他永远不会像艾勒那样往海里扔石头,歇斯底里地大叫「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所以他只是跪在床上拥抱了利奥一下,尼克觉得自己比他大一些,觉得利奥大概只有二十岁,或者出头一点。即使他们同龄,他也应该年长几个月。
对于这一点,他有时很确定,有时又不太确定.所以他没有认真地去获取答案,这样就能够保持年长这个概念,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在看护着利奥,虽然实际上大部分时间刚好相反。
尼克知道自己只能在生活上照看他,逃亡这方面他是外行。
利奥的脚比想象中要好,至少其中一只还比较好,已经不再流血,也没有化脓。另一只稍微严重些,尼克替他把脓血弄干净,场面有点可怕,但还好利奥没有出声。
尼克记得以前帮一个女孩拔过脚上的碎玻璃,她在海滩上被一个有破口的酒瓶扎了一下,他握着她的脚还没有开始拔,她就大声尖叫起来。
他对此感到有些担心。
「别叫唤,亲爱的,等你好了,你照样可以在海滩上又跑又跳。」
尼克洗干净伤口,擦完药,仔细地用纱布裹好。他轻轻拍了他的病人一下,好像想试试他还痛不痛。
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利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要感谢我吗?」
「不。」利奥伸手阻止他,「千万别来抱我,你手上都是药水味。」
「你也不想想那是为什么,我讨厌药水,这都是因为你。」尼克用手去擦他的脸,他知道自己手上的味道很难闻,「先生,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救护车马上就来。」
他在利奥的脑袋底下垫了个柔软的枕头。利奥躲开他的手,黑眼睛充满笑意。
「好了,深呼吸。我是救生员尼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