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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阿鹊,对我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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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说,谁是废物啊?”沈鹊笑容温和,又耐着性子的问了一遍。

没人敢应声,说话的那人更是被吓的立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怎么不说了?这位公子说的多好呀,废物,确实是废物。”

“本座怎么就嫁了个废物呢?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也是个废物?”

声音戛然而止。

沈鹊口中的话一句比一句尖锐,言语好似化作利刃抵在那人喉咙处。

他看着还未弱冠,也就人后能耐,如今沈鹊站在他面前,倒是被吓得哆哆嗦嗦的。

少年连声反驳:“不不不,小的没说司主是废物,沈司主可要明鉴啊!”

沈鹊眉眼半弯,笑的明艳,她踱步来到君慈身后,双臂拄在轮椅上,指了指对方。

“那你是在说他是废物咯?”

少年一时没转过劲,连连点头,痛哭流涕道:“对对对,小的说他呢,说他呢!”

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但话早就收不回来了。

“不不不不不,小的口误,小的方才是说自己是废物呢!”他激动的险些跪下求饶。

“什么?本座怎么听不太清?”

“我是废物!我是废物!小的就是个废物!”

伴随着那少年自骂求饶的声音,沈鹊笑出声,低眼看着君慈,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他骂你废物诶?”

君慈抬眸对上,听出女子话语里调侃的意味,他轻抿着唇,无奈的摇了摇头。

“习惯了。”

沈鹊嗓音再度放轻了些,又道:“世子冠礼,不宜扫兴。”

女子眼神一变,温和不复存在,她直起身,冷冷的看着前方求饶的少年。“下次注意些,毕竟人只能活一次。”

话音落下,身后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大片的香粉味。

“何人引得阿鹊如此不快啊。”

阿鹊?

君慈衣袖下的手掌缓缓收紧。

他想:这个今晚也一起杀了……

沈鹊不用转身,都知道来人是谁。

定北侯世子,令应淮。

“哪有什么不快,本座同几位公子聊的正开心呢。”沈鹊微微侧身,含笑作答。

令应淮向来以风流闻名天京,但他与白宁不同,他风流的更有雅致,更有水准,更招姑娘喜欢。

这不,剑眉星目、玉质金相。

多么矜贵的一个俏郎君。

他一副“我知道不简单”的表情,饶有意味的笑了笑:“倒是应淮多嘴了,那我们移步正堂?”

沈鹊点点头,低下头时又与君慈的目光对上。

一时无言,两人大眼对小眼。

青年面上笑意轻松,好整以暇的回视沈鹊。

沈鹊很是不快,咬牙问:“你那近侍呢?”

君慈一脸无辜,扫了扫四周,然后轻飘飘道:“不知道呀。”

沈鹊没走,众人也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敢离开。

她无奈,咽下一口闷气,亲自推起了君慈的轮椅。

沈鹊面上是得体的笑意,嗓音凉的彻骨。

“殿下啊,还真是来日方长呢。”

——

定北侯是与令帝一同征战天下、平定四方的大功臣,定北侯家中只有这一个嫡长子,万般宠爱都让他一人受了。沈鹊年幼时,总能在宫中见到令应淮,他风趣又大胆,令帝很是喜欢这个子侄。

令应淮也是少见的不怕沈鹊的人。

一声又一声的“阿鹊”叫的自然又顺嘴。

沈鹊已数不清多少次警告他不许如此唤自己了。

这人一样是个狗皮膏药。

宴会散场时,沈鹊是第一个离开的,她推着君慈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退场。

出了定北侯府,沈鹊将君慈仍给随行的白燕,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想她沈鹊一世英名,今日被这残废折了大半。

她有些头痛。

一抬眼,头更痛了。

消失已久的洛华这时倒是出现了,将君慈背上了她的马车,还未等沈鹊反应过来,洛华将人仍在软榻上,然后一溜烟的飞速撤离。

这主仆二人的动作一气呵成,倒是给沈鹊气笑了。

“阿鹊。”

青年一开口,沈鹊背上无端起了一层冷汗。

被恶心的。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她冷声开口。

君慈难得的硬气,俊俏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叫嫉妒的情绪,他凉凉的笑着。

“你我二人是成了婚的夫妻,我为何叫不得?”

沈鹊一哽,本想再重复一遍他们二人是形式婚姻,但一想这人不要脸的性子,也就不愿与他争辩,随他去了。

“阿鹊。”

沈鹊:……

“阿鹊。”

沈鹊:……

在君慈准备唤第三声的时候,沈鹊终于开口了。

她将视线从车窗外移了回来,淡淡的望着君慈,目光中满是思索后的冷静。

她那张美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眸光泛着淡淡的凉意。

沈鹊问:“君慈,你知不知道这桩婚事从何而来?”

“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来令国,而不是我去北吾?”

短暂的沉默。

君慈眉眼半弯了弯,笑容纯真清澈,他垂眼。

“母妃早亡,我独自一人如履薄冰的生活在后宫中,父王有一日跟我讲,他为我寻了一门好婚事。”

“我便来了。”

“见到阿鹊时,我当真欢喜。”

沈鹊抬眼,看向君慈的眸光是实打实的可怜与蔑视。

“两国交战多年,北吾民力物力匮乏,无力再与我国交战。”

“这门婚事,只是为了让你们有个体面的收场。”

“说难听点,你是入赘的。”

对方给的回应并不似沈鹊想的那般。

屈辱、不甘,诸如此类的情绪她都没在君慈身上看见。

青年白衣似雪,双腿似乎因为常年不能行走而有些萎缩,这一袭白袍在他身上略显宽松。

感觉有些可怜。

他虽收敛了笑容,但那双眉眼天生的似笑非笑,他平静的望着沈鹊,轻声道:

“阿鹊,我在令国,只有你了。”

“你对我好一些。”

“可以吗。”

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对我好点。

他嗓音轻柔,姿态低的不能再低,像一只受足委屈的幼犬。

让人忍不住的想疼爱宠溺。

沈鹊在过往的经历中从未见识过如君慈一般的男子。

可沈鹊知道,这人绝不是什么可怜的幼犬。

他应是一匹潜伏在黑夜的孤狼,稍一不留神,便会扑上来撕咬,绝不给你一丝喘气的机会。

“你还是找个好日子回北吾如履薄冰去吧。”她讥讽道。

沈鹊像是被君慈的眼神灼伤,略显潦草的移开视线,再度望向窗外正缓缓垂落的夕阳。

她听见身旁传来一声男子愉悦的轻笑。

沈鹊不言,心想:真是个满嘴胡话的狗皮膏药。

飞燕司牢里仅剩的那一个活口也死了。

寺内负责验尸的姑娘说,是死于自杀。

咬舌自尽。

等沈鹊赶到时,尸体还没凉透。

男人面目狰狞,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的望着上方,他口中血肉模糊,咬下来的舌头卡在喉咙处,好一番血腥的场面。

沈鹊周身气息低沉,眸中是隐忍着的愤怒。

“司主?”

千月唤了好几声,沈鹊才回过神,她将眼中的怒火隐藏下去,淡声问:

“今夜值守的人呢,为什么没看住他?”

还不等千月回话,负责传讯的红燕女使急匆匆的来到地下。

“司主,飞燕司外发现一具白燕尸体,看尸体状态,死于昨夜。”

沈鹊袖侧的手缓缓收紧,指尖泛起青紫。

“将姑娘的家人安置好,厚葬。”

若说先前,沈鹊对司内有内鬼一事只是怀疑,如今这个想法倒是坐实了。

她向前几步,站在那被吊在墙上的尸体前边,转过身,顺着那尸体死时的方向,看向头顶。

沈鹊在思考。

过了许久,千月没忍住发了句牢骚:“司主,你说这人不会是因为您说要抓他相好的才自杀的吧。”

“真是胆小,我家司主才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呢。”

千月话音落下,仰着头的沈鹊眼中突然多了丝光。

千月的话点醒了她。

“他确实是因为那姑娘自杀的,但他怕的不是我们。”沈鹊缓缓道。

沈鹊双眼渐渐放空,她似乎看见了这场乌龙的真相。

每日午夜,看守燕狱的姑娘都会更换,此时,是燕狱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一个入侵者,女子,武功高强,她盯上了那位年纪最小最无还手之力的小白燕。

杀了她,取代她,潜入了燕狱。

入侵者给了男人两个选择:

第一个,自杀。

第二个,杀了他最挚爱的人。

被杀害的白燕和自杀的男人,都是在警告沈鹊。

李轩之事,绝对不允许她再查下去。

沈鹊转了转僵硬的脖颈。

还未凉透的尸体还在缓缓的滴着血,落在她身上,鲜血加深了本就赤色的裙摆。

从来没有人可以威胁沈鹊。

她望着那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唇角轻勾。

虽然不知道暗处的敌人是谁,但他这次算是碰到硬茬了。

沈鹊回静风院时,又接到了一个消息。

天京名门许家的小公子死了。

这人是谁?沈鹊起初也有些发懵。

玉临同她讲:“是白日骂君慈殿下废物的那少年。”

沈鹊拿笔的手一顿,挑了挑眉。

她那位夫君还真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啊。

一是解了他自己心头之恨。

二是给飞燕司又填了一桩骂名。

还真是一箭双雕。

“可惜了。”沈鹊转了转手中的笔,轻声感叹。

玉临不解的发问:“司主在可惜什么?”

窗外又下起了雪,刮来一阵冷风,吹开了屋内的窗子。

顺着那条缝隙,沈鹊隐约瞧见了正缓缓被阴云覆盖的半边月牙。

她望的有些出神。

“生命啊,是那么脆弱又渺小。”

“那孩子还未行冠礼呢。”

玉临顺着沈鹊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了大片的阴云,窗外无一丝光亮。

她不懂司主在看什么。

“司主可是在可怜那许家公子?”

沈鹊摇头,收回目光,平静道:

“谈不上。”

沈鹊自己都是满手鲜血的人,她对生命从未有过可怜之情。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只不过,他的代价比较惨重。”

“人死不能复生啊,下辈子注意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主打一个情绪稳定,夜晚发疯。(狗头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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