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维脸上带著个巴掌印回了徐府,张白听到消息先跑过来询问。徐景维咬著嘴气呼呼的,却什麽也不说。过了一会,张白他爹,徐府的管家过来了,二少爷挥挥手推脱说肚子饿,转头跑向厨房找吃的去了。
卜冬柯在厨房门口截住人,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胸前,拍著他的背想让他平静下来。张白跟了上来,神色匆忙的叫,“二少爷,老爷叫你过去。”
卜冬柯道:“怎麽了?”
“知道了!”徐景维狠推了卜冬柯胸膛一把,朝张白大喊一声掉头便走。
卜冬柯没站稳,朝後跌去,被厨房里的厨娘扶住才没摔倒。厨娘刚刚生起灶火,疑惑的朝徐景维的背影看看,拍著心口对卜冬柯说,“吓死人了,二少爷还跟以前一样,真是……哎,卜公子,你干嘛去?”
徐景维虽被家里留下说是多准备短时间再去考试,实际上却只是借口。这事摊在谁身上谁都得先去试试。徐老爷和徐夫人原想让二儿子和大儿子一样谋求仕途,镇江首富米商却传来消息,说家里有个女儿和徐景维年龄正合适,不知徐家作何感想。
徐老爷和徐夫人商量了一番,他二人终究还是江湖出身,虽然世间一直有士农工商排行的传统,仍旧对这莫测难辨的武林留有眷恋。何况米商李家也是大户,徐景维年纪不小了,身边多个妻子管著他也好,这般两位父母便动心了,带著二儿子去镇江提亲。
也不知道徐景维在镇江干了些什麽,带著耳光自己跑回了殷城。徐老爷追在他後面跟著回来,将他抓进房中,到中午也没放出来。
徐景贺刚刚到家,在老爹房门外踱著步子,卜冬柯抱著双臂靠在走廊栏杆上听徐景贺低声说完一切之前忙於和官府打交道,几乎没回徐府,这麽长时间竟然不知道徐景维是去相亲了。他俩对视一眼,虽然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麽,却可以听见徐老爷时不时大骂徐景维,内容和以前骂的相差无几。眼看著到中午了,张白跑过来问是不是要开饭,徐景贺一摆手,让他等等再说。
然後转头对卜冬柯说,“爹娘想带他去李家提亲,他不肯,当著李小姐的面和爹吵了起来。”
卜冬柯一愣,问,“是那个叫李霖的姑娘?”
房内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徐老爷一脚将徐景维踹了出来。二少爷踉跄著撞开门,伸手想抓门板,徐老爷一拳揍到他脸上,徐景维直接跌倒在地,捂著脸嘶嘶的抽冷气,下巴紧绷著一句话都没说。
徐老爷气喘吁吁的站在他面前对他怒目以示,“本以为你小子转性了,会考也考中了,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什麽玩意!还是原来吊儿郎当的鬼样子!我怎麽生了你这麽个东西!你不肯就不肯,当著人家小姐的面说那种话?还得让爹娘去跟人家赔礼道歉,你算个男人吗!”
一串话说完周遭都静下来。徐景贺和卜冬柯站在旁边对视一眼,老爷房边还藏著几个看热闹的杂役和婢女,被徐老爷的狮吼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脸上却都是好奇的表情,顶著震疼耳膜的声音不屈不挠的偷看。徐景维倒在地上低著头,一直沈默著。
张白清清嗓子道,“老爷,该吃饭了……先让二少爷吃饭吧。”
徐老爷一甩袖子,丢下一群人快步朝大堂走去。徐景贺朝卜冬柯使了个眼色,跟上徐老爷的脚步。张白想去扶摔倒在地的徐景维,卜冬柯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去打发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待周遭看闲话的那帮人走了之後,卜冬柯蹲在地上对徐景维说,“好了,起来吧。老爷骂舒服了便没事了。”
然後拉著徐景维起身,徐景维过了一会才低著头说,“……我知道,所以才忍著被他骂的。”
卜冬柯笑道,“你没还嘴?”
“没。”
男人揉揉他的头发,笑,“不像你呀。”
徐景维突然皱了皱鼻子,抬头复杂的看了卜冬柯一眼,卜冬柯疑惑地看著他的神色似是不悦,却不知为何。蓦地想起自己昨夜陪官衙一众人喝了一夜花酒,周身隐隐约约还带著脂粉香,徐景维长年混迹於花街柳巷,定是闻出来了。
瞟一眼四下无人,刚想解释,徐景维甩开他的手两步走到他前面,自顾自的整理自己乱了的直缀。卜冬柯愣在原地,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愣了很久。
☆、二十八
徐夫人几日後才带著女儿从镇江回到殷城,这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三了。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制作汤圆和花灯。官府在城中大街上扯了许多条绳子,陆陆续续的往上挂灯谜。临近元宵节,殷城中的大户都摆出了琳琅满目的花灯,连醉香楼都做了许多大型花灯免费供人观赏。只有徐府门前显得空落落的。
徐老爷和妻子这日早早的将二儿子拽进了徐家灵堂,大门一关,夫妻俩在里头训斥儿子的声音便小了下来。徐青纹朝刚起床的卜冬柯招招手,拉著他朝灵台跑,途中路过大堂,见只有徐景贺若无其事的端坐在此独享一桌饭菜,三小姐跑过去一拍他大哥,笑嘻嘻的道,“二哥就挨训了,你不过去看看?”
徐景贺端著鱼肉粥曼斯条理的喝了两口,淡定的道,“他挨训的次数还少吗,有什麽好看的?”
徐青纹道,“这次不一样啊!”
徐景贺淡然道,“有什麽不一样的?”
“二哥这次是抗婚啊!”三小姐双眼闪闪发亮,“说不定是外头有人了呢!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长什麽样?”
徐景贺薄唇一勾,嘲讽道,“你外头还有人了呢。”说著筷子往旁边一放,墨黑的丹凤眼细长的眯起,看卜冬柯一眼,“冬柯也对这人感兴趣吗?”
卜冬柯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心虚,脑中飞快的回放著之前发生的事,小心的思考著徐景贺有没有知道他二人的事的可能。想来想去心里越来越烦躁,徐景贺却仿若不觉的低下头继续吃饭。卜冬柯叹了一声便平静的开口,“嗯。”
“呵呵呵。”徐景贺笑了起来,筷子夹起虾仁煎饺,“你还是这样冷淡啊。我以为你在我那傻弟弟的事上会紧张一些呢。”
声音温和却掷地有声,隐隐中透著一丝坚定,这便是徐家的大少爷。看起来只是个书生,遇事却坚毅果决,毕竟是镖局里长大的男孩,可惜小时候生过病,一身武功全废了,可那种只有经历过江湖历练才能留下的特殊气质还在,一眼便能看透问题本质,是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卜冬柯心里暗暗佩服著,“我紧张啊。”
徐景贺哈哈笑了,卜冬柯又道,“怎麽不紧张,他要是被打伤了还得我给他上药。”
徐青纹扭头嘟著嘴朝卜冬柯看看,灵动的双眼在他和大哥间来回转悠。徐景贺发现了,一把将妹妹塞在袄裙里露出一角的手帕拽了出来,在徐青纹气愤的批判中心安理得的擦嘴,“新做的马面裙?今天穿的这麽漂亮,要干嘛去啊?”修长的手指斯文的掩著嘴打了个哈欠,“你哥哥在家挨训,你拉著人看完笑话就去找老情人?”
徐青纹抢过自己的手绢,看了两眼拍在桌子上,“怎麽著?!手绢洗干净了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