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他说他带我去度蜜月……苏老师,你觉得他是要去干什么呢?”
“小顾,中国人有句老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有句老话,叫三足鼎立。你以前是什么样子,我不管,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就得教会你审时度势。任家目前的几大势力,你知道吗?”
顾家臣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只知道任家的家长里短,哪儿能知道任氏的势力划分呢?何况,他也并不完全信任这个苏律师。
“你猜一猜。”苏律师道。
“我猜不到。”顾家臣把嘴闭得紧紧的。
“你呀……口风真紧。我又不会害你。”
“……”顾家臣沉默着。
“算了,你不说也是对的,”苏律师呷一口酒,“任氏的儿媳妇,确实不能是个多言的人。”
顾家臣听到“儿媳妇”三个字,小脸一红。
苏律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简单来说,继承人有两个,所以派系大概有三个。一派当然就是你们这边,当然,也是我所在的一边。任老板,二少爷,技术部那一批老臣,还有人事部和营销部。咱们这一派是手握重权,因为老板和二少爷手上掌握着任氏背后那些和高官的关系。”
苏律师伸出两个手指,接着道:“第二派,就是夫人和大少爷,他们那一派,打着嫡长子继承的旗号,靠着任氏背后的家长们的支持想上位,而其实他们只是虚有其表,根本撼动不了你们家那位的地位。所以他们才不得不使些肮脏的手段。也就是你和二少爷经历的那些事……听说还对你下过手?真是难为你了……”
苏律师像个慈父一般对顾家臣说。
“那……第三派呢?”顾家臣小心翼翼地问。
苏律师做出一副“终于有点开窍了”的表情,笑着说:“第三派,是势力最弱小,但是也是威胁比较大的一派……就是那些想要上位的老臣。这派人人数少,但是最危险,因为你不知道是哪些人想上位,可能他们表面上是站在老板,或者夫人的一边,打着他们的幌子,为自己的利益办事。目前二少爷要解决的,主要是这一批人。”
顾家臣若有所思地拨弄着一块苏打饼,突然问:“苏老师,啸徐他……最近都忙着处理这些事吗?”
“对啊,就是这些事。小顾……别的咱们先不看,你是二少爷的人,我是老爷的手下,就也是二少爷的手下,有些事情,你们两口子之间可能不会说得很明白。你也说了,你不大过问少爷的事情,可是你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少爷没有跟你说,他让我来带你,就是让我能够时不时的提醒你。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了,你们的感情也稳定了。正如你说的,你必须要尽可能的帮他。跟我学律师基础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你要配合少爷的动作。”
苏律师凑近了顾家臣,压低了声音,“这段时间才是最危险的,比夫人他们那时候更危险。夫人对你下手,还会很仁慈地等少爷派人来救你。可是他们不会,有些老臣,他们既然想上位,就会不惜一切地来对付少爷……你要是落到他们手上,恐怕就没命活了。所以,少爷最近不让你回去做事,是有他的理由的。你要理解他。”
顾家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苏律师说话很有技巧,他讲了很多话,但都是点到即止。他似乎很明白说到什么样的程度顾家臣就能懂。这顿饭吃得总的来说还算愉快,顾家臣听了很多他自己根本没想过的东西。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苏律师告诉他,说不参加斗争并不代表清高,大多数人不愿意加入争斗,只是因为他们无能,软弱不要紧,但是要做个有能耐的人。
回家的路上,顾家臣把头靠在汽车的座椅上回想。一直以来他所经历过的事情,任啸徐对他最满意的地方就是,他几乎从来不会过问任氏的事情。他真的就像一个小媳妇那样的,关心的只是家长里短。
什么时候该吃饭了,任啸徐是不是又和沈氏吵架了,任啸徐他们兄弟俩有没有不和,以及顾家的人知不知道任啸徐和他的关系,会不会想要借着这种关系往上爬,他们这样有没有给任啸徐填什么麻烦……他心里想的只是这些。
现在看来真的有点傻,怪不得任啸徐老说他是傻乎乎的。他男人生在那样的家庭,要接手那种规模的企业,只是粗略地分就有三派,整个任氏光是高层就有上百号人,每个人都有足够的份量……这中间得有多少纷争啊?他男人长了几个脑袋,怎么就能一边管过来那么多纷争,一边还能抽空宠爱自己呢?
他还得一边管顾诗华的事情呢……顾家臣想。然后他又忍不住想敲自己的脑袋,心说啸徐已经那么忙了,他还拿自己妹妹的事情去烦他……
可是究竟什么样的事情才叫大事呢?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战争是大事,经济是大事;对于有些人来说,事业问题是大事,任氏那样的企业是大事。可对于他顾家臣来说,家里人才是天大的事。他的男人,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他男人的父母,他男人的兄弟……这些都是大事。
怎么可能让诗华一个人,在她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孤立无援?哪怕她的决定是错误的呢!起码得给她一个依靠。而如今自己恐怕是她唯一的依靠了。诗华的命多好啊,如果没有他这个哥哥,如果他这个哥哥不是同性恋,没有找到那样一个大少爷当老公,她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估计她和欧阳完全没办法吧。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大概也不能活下来的。
顾家臣慢慢的有点理解自己妹妹的想法了。生命这种东西是多么脆弱,多少个孩子因为怀上的时机不对,而不能降生在这个人世间。而她的肚子里就怀着那么个小生命,只能靠着妈妈死死的坚持,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为什么不帮她呢?顾家臣心想。
他正在想着,任啸徐那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顾诗华的事情才能被拿到日程上来,没想到和苏律师见面之后,当天晚上,他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任啸徐刚刚回家了,还在洗澡。顾家臣穿着睡衣坐在床边上等他,电话突然就响了。多日不曾听到的妈妈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