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刚来的工读生,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又很勤快,而且机灵,多亏他的照顾,书店才撑得住。我这个穷老板其实给不了多高的时薪,难为他还这麽卖力地做下去。
我一个人的话,其实做事很费力。大概年纪大了,恢复得慢,植物人般的一年多过去,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多少都萎缩了。
虽然看起来很工整健全,腿脚却还是不灵便,脑子也比以前要慢,做点什麽都要认真想很久。
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微微的灰心。
但死过一次的人,就什麽都觉得珍惜,就算是一天只有一碗泡面的人生,也要小心翼翼过下去。
何况儿子昨天还刚给我打过电话,虽然我不大好意思接,听著他那边说话的声音,还是很高兴,尤其他还叫我“爸爸”。
“爸爸,你不想回来吗?”
我想念他,也想见见卓蓝,但要跟他们住在一起,那就……太多了。我这样一个累赘。
今天情人节,装潢简单的小书店没有什麽生意,工读生也提早让他去和女朋友约会,更冷清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不会再有顾客,就站起来收拾东西,关灯,到外面把铁门放下来,准备慢慢走回去。
适当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比记忆里细瘦得多的四肢,总让我觉得无奈,而且自卑。
才走两步,就看到停著的那辆深色房车,还有站在打开的车门前的男人。
“你好。”我朝他礼貌点头致意,态度和对我的得力助手工读生并无分别。
“今天比较早。”他没了印象里的张扬,虽然还是刚硬,但温和很多。
“没什麽人来。”
“会累吗?”
“还好。”
“接下去……有空吗?”
“啊?”
“一起吃饭吧。”
“我中午剩了饭菜,晚上不吃会坏。”
“不是有冰箱吗?”
“坏了,没修……”
我们已经只剩下这样平淡简单的对话,他也很习惯。
因为我想不了太多的东西,光是打理自己的日常生活,就让我手忙脚乱,冰箱坏了很多天,我总是记不住要叫人来修,即使每天都要贴一次便条提醒自己。
真的是,老了,虽然我才四十一,还不是腐朽的年纪。
但我的记忆力,和一些其他的身体机能一样,已经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