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的额上很快就遍布汗液,他觉得自己嘴里一阵苦涩,苦得连心都跟著痛了起来。
林皓羽眉心紧皱,双手抓住卷轴的两端猛然一分,当著青君的面便展开了这幅画卷。
“啊……”
林皓羽目瞪口呆地看著画卷上那名俊逸疏朗的男子,虽然画上并没有任何署名,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自己的父亲。
“为什麽?为什麽我父亲的画像会在这里?!”
林皓羽心乱如麻,他只知道青君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父亲,那麽理所当然,自己的父亲也是青君所仇恨之人,可为什麽对方会如此宝贝这样一幅仇人的画像?
青君面色惨然地松开了抱住林皓羽双腿的手,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力阻止林皓羽做任何事情,甚至,他连自己心爱的画像也保护不了。
“这是你父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青君心里还是怀著一丝幻想,他抬起头,眼巴巴地望著林皓羽,轻声哀求道,“还给我好不好?你不是想救你那中了寒毒的小徒弟吗?我有办法!把我的尾巴割一条给他吃掉,他会好起来的。我的尾巴很好吃的,你也可以尝尝,这可能增进你百年功力呢。”
说著话,青君急忙甩起了身後仅剩的三条大尾巴,
虽然它的尾巴上覆盖著厚厚的一层毛针,但是毛针之下那根东西倒也是肥硕饱满。
他依依不舍地摸著自己的尾巴,眼里充满了真诚的恳求。
青君这副反常的样子让林皓羽实在有些无法接受,他拿著自己父亲的画像,仔细地看了又看,忽然说道,“师尊,这幅画是我爹画的吧?”
林皓羽小时候曾见过他爹林非尘在书房里画画,每次林非尘画完画之後都会随手焚毁,林皓羽已经不太记得他爹总是专心致志地在纸上画著的那个人是谁,却依稀还记得对方作画的笔法,与这幅画实在有几分相似。
青君愣了愣,似是未曾料到林皓羽会这麽问,他低下头,扭曲的表情也不知到底是在痛苦还是高兴。
“是啊,是他画的。你爹可真是个自恋狂,竟然把自己画得这麽英俊,哼。他根本就没有画上这麽仪表堂堂,平日里总是傻乎乎地笑,蠢死了!就连被我刺穿了胸口还要冲我笑,真是蠢死了!”
林皓羽低头看了眼青君,却见对方的腕间的铁链上竟是被什麽晶莹闪烁的液体浸湿了。
“师尊,你为什麽要杀我爹?说出这个理由,或许我会考虑把画还给你。”
不知为什麽,看到青君的泪水,听到对方那故作戏谑的言语,林皓羽的心口顿时酸痛难当,他的眼里几乎也要流出泪来了。
“青君深吸了一口气,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抬起头,目光氤氲地看著面色纠结的林皓羽,眼前这人真是长得与他爹像极了,然而也只是像极了。
“因为……因为我爱他。爱得无法忍受他的丝毫背叛。当年他说好让我等他的,可我等了将近百年,却等来他在山下成婚立宗的消息,林皓羽,你说我该不该杀掉你爹这个负心背义之人?!”
青君终於收敛起了眼中的脆弱,他仰头一阵大笑,好似又做回了那个恣意潇洒无所顾忌的大妖怪。
林皓羽从未曾知晓青君与自己父亲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自他记事起,他的父亲与母亲便恩爱非常,虽然有时候他也会看到父亲远远地望著碧岘山露出忧郁的神色,那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在因为霸占碧岘山的魔尊而为天下苍生担忧……
“就为我爹不要你这妖怪,你就杀了他?还杀了那麽多无辜的人?!”林皓羽目眦欲裂地瞪著哈哈大笑的青君,声音也猛然提高了。
“哈哈,谁叫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想拦住我的去路呢?杀人的滋味真是痛快!特别是杀你爹的时候,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痛快了!”
青君笑著笑著,眼里却又缓缓滑落下了一行泪水,他面上虽然在笑,可那个笑容却是如此悲伤。
“你根本没资格喜欢我爹!你根本就不爱我爹!”林皓羽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著青君怒吼了起来。
“傻孩子,我要是不爱你爹,你以为我真是吃撑了没事干会收你做徒弟?你上山拜师的第一天,我就看穿了你的心思。”
青君微微眯了眯他那双潋著华光的眼,脑海里也浮现了林皓羽一步一叩上山的情形,当对方抬起头看向自己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那时候他的心底还是很想念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那个男人,甚至……他的心中或许已经有些後悔了。
但是有些事总是难以追悔的。
即便知道自己日後可能会因为这个怀著仇恨前来拜师的孩子而死,青君还是觉得自己漫长的一生或许有个终结也是不错的。
这样他就不必承受永恒的孤独与寂寞了。
虽然他并未曾预料原来对方的报复竟会是如此残忍。
“既然你知道我是来找你报仇的,你为什麽还要养育我?!教我修仙之术?!你骗我!你才不会这麽好心!你这个大屁股妖怪只是蠢罢了!”
林皓羽不敢置信地看著不像在说谎的青君,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更不愿承认自己当年忍辱负重的谋划竟全在对方掌握之内!
“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称呼叫我。我是青君,是你的师尊。”青君好笑地看著几近疯狂的林皓羽,大尾巴也跟著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