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的手指不似女子那般腻滑,大约是常在山中采药,倒是有些粗糙,可是这样的手指,却让他觉着十分的舒服。方瑛闭起眼来,蜷缩在他的手中,靠着他的心口,听着他惊慌不安的心跳声慢慢地平复,却还是那么的紧张,怦怦地直跳,不知道在害怕着甚么。
秦少摩挲着他的龙鳞,突然生起气来,将他拢在手中,恼火地说道:「真想把你紧紧地抓起来带回山上去。」
方瑛听了不由好笑,心想,这是甚么痴话?睁开眼看他,却看到他眼眶发红,眼底还有隐隐的泪光。
方瑛这才知道他在怕甚么,心底一窒,想,他居然是这样地为我担心。
他原本正因螺壳之中的事恼火,觉着这人口口声声说着爱慕于他,可临到关头,却也不过是个为色所迷,不肯为他吃半点苦,受一些痛的人。
他当年心里爱陈惟春,所以甘愿为那人雌伏。可秦少心里,只怕并没有这样的爱他,所以一听到他说会受痛吃苦,便畏缩不前,犹豫不决了。就连之前在小小的螺壳之中,被他拿话诈出的那些辩白,如今到底还算不算得数,他都不敢信真了。
此时此刻,眼看着秦少说出这样情真意切的话,虽然恼怒非常,却露出了心底的真意,才让他心中安定了许多。
方瑛从他指缝之间游了出来,紧紧地绞缠在他的手指上,昂起头来看他。
秦少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地哀求他说:「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行不行?」
方瑛心道,这荒野之地广阔无边,比东海还大几分,你躲去哪里?还不如在这里好好地休整,以逸待劳,看那些魔物还有甚么古怪。
秦少见他半天不曾化出人形来,心中愈发的焦急,抚着他身上的龙鳞,难受地说道:「你伤得很厉害么?怎么还是不能变化?」
方瑛不过是贪恋他的抚摸,所以迟迟不肯化出人形来,如何能够教他知道……
秦少的声音哽咽,指尖彷佛带着情意,便是看着他的龙形,也是满心的牵挂,并不似螺壳之中那副色急的模样。方瑛被他小心翼翼地抚摸,便觉得心里欢喜,所以便摆摆龙角,示意他自己无碍。
其实他身上的确是有被方才的魔物灼伤过的痕迹,只是怕秦少担心,所以不肯化出人形来。如今这样,有龙鳞遮掩,倒也搪塞得过去。
秦少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睛,彷佛怕他骗人。方瑛昂首起来,却不小心看到他衣衫之下的伤,那分明是烈火灼烧的痕迹。
秦少见他目光有异,发觉他在看甚么,便连忙把衣衫一扯,挡住了,笑着说道:「方才真是被你吓死了,你身上那么烫,我还以为你要烧坏了。」
方瑛看那伤处烧得厉害,眼眶便有些发热,想,他方才只怕是担心得要死了,竟然这样的傻,还把我紧紧地搂在心口之处。他心里又觉甜蜜又觉苦涩,觉得这人实在是傻极了,笨极了,却又让他心动不已。
秦少见他仍是龙形,半句也不肯作答,便有些讪讪,不自觉地摸着他,小声地说道:「我后来想起旧宫里的那条小龙,便有些猜是你……」
方瑛周身一顿,想,他说起这个做甚么?
「我后来总想,我若是再机灵些,再聪明些,早认出是你,就不会害了你……」秦少十分的懊悔,他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我怎么会认不出?那条小龙明明就是你。」
方瑛有些心疼,心疼这个人这样的自责,这样的为他难受。
他怎么会以为这个人这些年都与玉娇娥在山中双宿双飞,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他有点舍不得化出人形来,只有这样,他才能听到这个人的几句真话。
在旧宫里时也是。若不是秦少对着他所化的小龙说出了那些话,只怕他后来情急之下,也不会把自己的心意脱口而出的。
他正要化出人形来,却听到远处有嗡嗡的声音,霎时间由远及近,眼看着就要过来了。
他心中警觉,霎时变大,在半空盘旋几周,搅动风云,这才将秦少紧紧地护在其中。秦少吓了一跳,惊慌的朝四下里张望,就听到那些声音在喊:「他在那里!」
方瑛只觉得浑身的龙鳞都在发紧发热,胸口的那颗心也怦怦直跳,彷佛要蹦出来的一般。
之前他还奇怪,想,不知那些魔物是如何晓得他的所在,又如何知道他身上有契珠的?
如今看着那些魔物竟然还有这许多,大约也猜了出来。先前的那些,不过是一些散兵游将,怕是循着血的味道而来,探得了他的所在,便贸然出击,却被他尽数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