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瑛深吸了口气,心里竟然有些怨恨,恨秦少为甚么是这样的性子,对谁都是这样一片赤诚的好?如若不然,他也不会……
他闭了闭眼,忍住眼角的酸涩,许久才又睁开。
方瑛在那里深深吸气,又拈起明珠,回想着那时的力气,捏住了明珠,想要再试着攫取它的灵气,只是丝毫不成。方瑛明知这才是理所当然,却仍是不由得满心黯然。他握紧明珠,在殿中僵坐了许久,心里竟是一片空白,甚么也不去想。不经意间,却发觉那满地的明珠彷佛在悄悄地滚动着,也不知因了风吹还是怎么。
方瑛也没有多想,只是随手撩起衣袍一角,盖住了身旁的明珠。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却看见那颗明珠竟然已滚出了他的衣袍。他微微惊讶,这才凝神看了片刻。
等他看得久了,终于看出些异样来。那些明珠彷佛会动的一般,都朝着殿中的那丛丛珊瑚之中滚去了。方瑛走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可惜珊瑚甚为稠密,只能看到其中略微地放出光来,其馀的,却只是看不分明。
方瑛皱起眉头,想了想,便去宫殿中寻了一柄宝剑出来,握在手中,仍走到那交杂丛生的珊瑚林前。
珊瑚性坚且脆,若是他蓄力一击,便可将其打碎。只是这里终究是上古的龙神所留下的宫殿,若是如此莽撞地行事,不知会惹来甚么祸事?
方瑛掂量着手中的长剑,突地笑了,他想,再坏又能坏到甚么地步?难道还能比他现下的境地还坏么?这里常年有龙火灼烧,几乎无人敢近前,便是当真被他打坏了这殿中的珊瑚,只怕也是无人知晓的。
再坏,也不过是他在这里失了性命罢了。若是被他寻到了甚么宝物,倒可以赠与季岷。
这样一想,他便拿定了主意,提起宝剑,朝那艳丽夺目的珊瑚上砍去。
殿中生着的那许多珊瑚都绞缠株连,紧密不分,只是珊瑚本质极脆,手腕上稍稍用力,便可将其击碎。方瑛挥剑斩去,不消片刻,脚下便是一片如血的碎红,看得教人触目惊心。
方瑛将眼前的那片珊瑚林斩出一条路来,慢慢地便看到那丛珊瑚之中似乎有一团光亮,莹润柔和,彷佛珠光,方瑛的心怦怦直跳,想,难道藏于其中的,竟然是宝珠不成?
他一路劈开珊瑚,离那柔光愈近之时,便愈发的小心。等到将珊瑚层层破开,终于看到原本被珊瑚环绕着的那颗宝珠之时,不由得震惊非常。那颗宝珠硕大无比,便是方瑛张开双臂,只怕也是勉强才能将其抱住。方瑛把宝剑入鞘,用双手将环着宝珠的珊瑚枝一一掰开,只是此物极坚,徒手去折,其实极难。方瑛忍着疼痛,一一地清开,弄到最后,双手之上俱是鲜血。
方瑛喘息稍定,便站在那宝珠前面。那宝珠莹润柔美,光泽惑人,竟是从未见过。便是季岷那颗稀世罕见的海珠,若是放到此处一比,也是天壤之别。
方瑛看得出神,忍不住便伸出手去,轻轻触摸。只那一瞬之间,宝珠中竟然生出一股无穷之力,要将他吸入宝珠之中。方瑛大惊,想要挣脱,哪里还挣脱得了?他整个人都要被拉入宝珠中了,那一刻,指尖极痛,犹如钻心蚀骨一般,竟比化龙之时的苦痛还厉害万分,一时之间,竟然恨不能以死相替。方瑛疼得糊涂了,竟模糊地想着,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么?早知如此,就不赶他走了。
当他整个人都被拽入宝珠之中时,那股蛮横的力气却突然消失了,静了片刻,彷佛有指尖在轻轻地触碰着他的眼角。方瑛僵了一下,想要睁开眼,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牢牢地禁锢着,竟然丝毫也动弹不得。
便是在那时,他听到一个极轻的声音,叹息般地说:「原来是个有情人。」
那声音宛如女子,却又有些粗噶,方瑛闭着眼,心里百般猜测,却也猜不出说话的究竟会是谁。
那指尖一般的触觉在他眼角轻轻地按着,问他道:「你为她哭了?为甚么?她伤了你的心?」方瑛吃了一惊,心中竟然觉着十分难堪,彷佛被人窥破了心事一般。
那声音喃喃地说道:「你的眼泪真苦,你一定很伤心罢?」
方瑛突然颤抖起来,胸口刀割般的疼着,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努力镇定着心神,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安静了许久,梦呓般地说道:「我是谁?」
方瑛见她浑浑噩噩,彷佛甚么也不明白,心中惊诧,倒吸了一口气,低声地问道:「你为甚么会在这里?」
「呵!」那声音叹道,「我在这里很久了,已经太久了……」
方瑛听得暗自生疑,便轻声地又问她道:「你说很久是多久?」
那声音突然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彷佛听到了极好笑的话,她笑了许久,才说:「很久就是很久!久到……我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方瑛不免心惊,不知她究竟是谁,又为因何围困在此。他犹豫片刻,便试探般地问道:「你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