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瑛把他抱在怀里,偶尔地还摸上一摸,彷佛把他当做了家养的猫一般。秦少只觉得头顶乌云滚滚,耳边响雷阵阵,活了这样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遭,竟然不知是挣扎的好还是不挣扎的好。
方瑛倒是兴致高昂,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昨夜想了许久,我曾有个朋友在南海紫竹林听过经的,也是他跟我算过,说我庚子年后有刑囚之难,若是躲不过,怕是要折寿。如今想来,倒也算是准的了。」秦少心里一跳,想,竟然算得这样准么,那便该寻这个人才是。
方瑛却又轻轻皱眉,说:「只是他的踪迹向来不定,极难预料的。我昨夜看了天象,也只大约地推出一二,我们就先下山去探上一探罢。」末了,又补了一句,「总之你信我便是。」
秦少心中将信将疑,却想,若是这条路也断了,我这天劫却要如何渡得?
心里惶惶不安,瞅了个空子,便自他怀中一跃而下,仍旧化出人身来,朝他鞠躬道谢道:「信得信得,我自然是最信得过方公子的。」
方瑛撇了撇嘴,看他一眼,一本正经地品评道:「秦少,你还是不说话的时节招人喜欢些。」
秦少愣了一下,想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般地说道:「那……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便是。」
方瑛似乎有点惊讶,打量了他几眼,才说:「这样还差不多。你以为人人都是傻子么?真话假话分不出?」
秦少也不由得笑了,斟酌片刻,才说:「分得出是分得出,可爱不爱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方瑛一挑眉,却不打断他,等他继续说。秦少见他这样,便彷佛受了怂恿的一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假话虽假,说起来却远比真话好听。人人都爱听假话,就好比人生了病,大多都讳疾忌医,却不知真话难以入耳,就如良药苦口一般,都是极其可贵的。」话锋一转,却又说道,「方公子便是与人不同,偏偏不爱听人假话,是最能听得下真言的。」
方瑛听了他洋洋洒洒的这样一堆,就猜他后面必然还有别的话,便暗暗好笑,耐着性子等他,看他究竟说些甚么。
秦少小心地看他一眼,不见他怎样,便放心大胆地说:「方公子,以后遇着妖怪的变化,休要这样大胆。小人是不敢的,可若是换了别个,只怕伤着方公子!」
第三章
方瑛听他苦口婆心地说了这样一段,不知后面铺垫的是甚么,原来却只是为了这个,便忍不住要笑。
他故意装作恍然的样子说道:「哦,原来如此,我还怕你本性难改,难免要抓我两下呢。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从此便再也不怕。」
秦少不想竟会弄巧成拙,心里正懊恼,却不经意间瞥见方瑛神情,才知道他不过是在拿自己消遣罢了,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方公子真会说笑。」
方瑛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一本正经地问他:「你不喜欢我摸你么?是因为有忌讳还是怎的?」
秦少不大自在起来,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在方瑛认真的眼神下缴械投降了,沮丧地说道:「方公子,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被你那么摸来摸去的,当做个玩意儿似的,任谁也不会喜欢的。」
方瑛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打量着秦少,他的表情似乎很想笑,却又拼命地忍住了。秦少抬起脸来看他,见他眉眼弯弯,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就有点别扭,暗骂自己道,我跟他说这个干甚么,便是说了,他也不懂得。
方瑛见他似乎有些恼了,便连忙道歉,说:「我不是要笑,只是没想到罢了。」见他仍是不乐,便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摸你是觉着你的本相怪好看的,并没有轻贱你的意思。」
秦少原本已经顺了气,可听了他后面一句,就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方公子,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碜牙。你觉着我好看么,这话你自己相信我也不相信!便没好气地嘟囔着说:「你又没被摸过,当然想不到。」
方瑛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秦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就有些讪讪,说:「其实也是我多心了,我知道方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方瑛想了想,便郑重其事地许诺他:「你说得也对,我是没被谁摸过。既然如此,等我也能变出原身时,也教你摸上一摸便是了,如何?」
秦少一时无语,心里想,我只是想求您日后别再乱摸一气罢了。至于教他摸一条真龙的许诺……只怕倒是当真捉着他的手教他去摸,他还未必敢哩。
秦少偷偷地瞥了方瑛一眼,见他心情好似不错,便半开玩笑地说道:「若是能教我骑在龙背之上,腾云驾雾一番,那才更是好啊!」
方瑛收起了笑,绷着脸看着他,说:「秦少,你倒是敢想?」
秦少嘿嘿地笑着,解释说:「我没本事,不会飞,往日里总看别的妖怪脚踩着云十分的威风,心里羡慕得很!」
方瑛好笑地看着他,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些也算腾云驾雾?」说到这里,却又沉默了下来。秦少见他这番神情,便猜他是想到了往日的风光,便有些懊悔,想,这人失去了龙珠,竟不知何时才能再恢复本相。心中十分的不忍,想,何必提起他的伤心事?其实他也是个真性情的好人,只可惜好好的一世,却都断送在了无情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