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未留遗诏。先帝共有两位皇子,都还年幼,到底由谁继位,朝中几派势力争执不下。最终,在凤神殿中验签,大皇子和韶中签继位,改年号崇德,世称承德帝。太后、三公及国师冯梧辅政。支持二皇子的丞相赵初与振国将军不服,企图逼宫夺位,被镇压。
少年郡王与振国将军有些交情,受到了牵连,同被打成乱党,王爵被削,王府被抄,本人被押进京城,打入死牢。
郡王被押进京城时,正是寒冬腊月,他只穿着单薄的罪衣与芒草鞋,手脚开裂,生满了冻疮,被枷锁镣铐磨破,鲜血淋漓。平时逢迎他的人,巴结他的人,与他称兄道弟他自认肝胆相照的人都唯恐被牵连,远远地避开,没有一个人敢来看他。一路上他时常冻得或饿得昏倒,连啃到石头一样硬的馒头都算是美餐。
途经一处山林时,有一位道士踏雪而来,迎着囚车,立于路旁。
道士问:“王爷可还记得与贫道的赌局否?”
郡王恍然想起,今日便是他赌局的半年期限到期之日。
只是半年,他从一个呼风唤雨的王爷变成了落魄的死囚徒。那三样他以为如尘土般普通的东西他一件都没有。
是他输了。
郡王的心中一片冰凉,在他恍然醒悟的时候,囚车已向前走了很远,道士并没有跟来,他未能开口认输。再回头看,只见身后白茫茫,空空荡荡,天地之间,似乎一无所有。
他万念俱灰,趁着押送的士兵将他从囚车中放出来吃饭休息时,跳下了山崖。
身为一个故事的主角,跳崖死不了乃是一条铁律。待郡王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个茅屋中,他的身上盖着一条棉被,虽然粗陋,却异常温暖,茅屋内药香夹着饭香,暖雾缭绕。
有位少女,端着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碗向他嫣然一笑。
这个笑容,是郡王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笑。
少女名叫荷仙,她说自己父母双亡,独自住在这个山谷中的小屋内,偶然发现了昏迷的郡王,就把他救了回来。
郡王告诉少女,他是被判谋逆罪的死囚徒,如果救了他,会被牵连。不如趁早将他交给官府。
少女却说,我救你时,就知道你是谁。可能你已不记得我了,你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曾落入王府,是王爷让人放了我,这份恩情,我永远难忘。
郡王确实不记得有做过这件事了,他依稀想起一两年前总管曾新买进一批仆役,他觉得没有必要,就让全部放还回家,只当赐他们一个恩德,大概荷仙就是其中的一个。
却没想到这个无心之举居然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最后救他的人,竟是一个曾经的婢女。
荷仙悉心地照料郡王。她冒着风雪去附近的城中给郡王买药,半夜还守在火炉边煎药,手冻得又红又肿。她家境贫寒,只能做粗茶淡饭,黄粱米,腌的过冬咸菜,半点荤腥都沾不到。郡王却感觉,这些饭,比他之前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珍贵。
郡王的伤势渐渐转好,年三十的晚上,荷仙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白米,蒸了半锅白米饭。拌些腌的葫芦条儿咸菜干,就是他们的年夜饭。
接过盛满饭的碗,看着向自己微笑的少女,郡王的心中涌起一个已蛰伏许久的想法。他想,自己如果就这样一辈子隐居在山谷中,也许是最幸福完美的事情。因为他盖着暖心的棉被,手中有热腾腾的白饭,眼前更有他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他见过许多豪门千金,荷仙与她们相比,只是一个有些瘦弱的清秀少女而已,没有芍药般的雍容艳丽,没有端庄高贵的仪态,但只看着她的笑容,他就觉得拥有了世上最珍贵的一切。
可他现在还是个潜逃的谋逆之徒,他什么也给不了荷仙,只能拖累她,他没有资格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相守一生。
只是目前的日子,他已经知足,他隐隐预感到,这种日子不会长久。
果然,当冬雪开始渐渐融化的时候,有一队士兵进入山谷,围住了这个茅屋,郡王将荷仙护在身后,淡然地向手执锋利兵刃的兵卒说:“我同你们回去,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不要伤及无辜。”
兵卒中走出一人,向他单膝跪下:“王爷,圣上已查明,谋逆之事,与王爷无关。我们奉命请王爷回去。”
郡王在数月之内,经历了人世最大的起落。他曾在一夜之间,丧失了所有,而现在,丧失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据说,是当时权势最大的国师冯梧为他翻案,证明了他无罪,而眼下,朝廷正有件燃眉大事等他帮忙。
太后辅政,致使外戚势力膨胀,他们不将年幼的崇德帝放在眼里,竟然想取而代之,太后诬陷别人是叛党,结果她的亲爹亲兄长成了真正的叛党。
郡王带兵镇压了外戚叛乱,从昔日的谋反死囚变成了护国功臣。皇上重新赐他王衔,又将许多土地加封给他做封地。他成了手握重兵,权势最大的四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