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越怔了一怔,立刻道:“抱歉。”
“没什么。”杜如渊神色平静,“我娘除了不是生我的人之外,我与她和正常的母子没什么两样,对我来说,她就是我唯一的娘。”
牵扯到他人的家事私隐,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乐越打算再换个话题,还没想好说什么,身边的昭沅已傻呆呆地问了一句:“那你的亲生母亲……”
乐越在心中叹气,琳箐很是无奈地看了它一眼。昭沅抬爪挠挠头,惶惶然地想,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杜如渊的神色却还是很平常,淡淡说了两个字:“走了。”
乐越没来得及捂住昭沅的嘴,又被它问出第二句傻话:“去哪里了?”
杜如渊抬手向上指了指:“天上。”
乐越猛地一拽昭沅的衣袖,阻止它继续犯傻,再婉转地道:“杜兄,你如今年少有为,令堂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安慰。”
杜如渊的神色有些复杂:“我的生母,并不是过世了。”
不是过世了?乐越终于晕了,琳箐诧异地道:“你说你的生母去天上了,那么不是过世了,难道是……”
乐越还是没按住昭沅,被它又问出一句:“她是不是成仙了?”
杜如渊拆下头上的方巾,慢吞吞地折叠:“你们要不要听个故事?”
乐越、昭沅和琳箐立刻正襟危坐,一起点头,连应泽的鼾声都停住了。
杜如渊道:“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从前,有这样一个少年……”
杜如渊的故事果然很长很长,它的开始,就十分像一则话本中或戏文里的传奇开头。
从前,有个少年,他出身贵族,十三岁就被封郡王。年少又居于高位,难免骄纵,少年郡王喜豪奢,善挥霍,结交了许多身份差不多的贵胄子弟,成天斗鸡舞马,恣意游乐。
有一天,少年郡王去山林中打猎,遇见一位白发老者,坐在林边树下,向郡王讨一杯清水喝。郡王见老者白发苍苍,虚弱老迈,便让手下拿了一个装满水的水袋,丢给到老者面前。
老者没有去捡水袋,也没有道谢,郡王懒得再费神耽误工夫,策马继续前行。待进入山林深处,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道人,拦在郡王马前。
郡王便勒马问他为何拦住自己去路,道人问,方才王爷是否遇见一位讨水老者,王爷如何回他?郡王回答,是遇见了,本王让属下扔了一袋水给他。
道人又问,路见长者,王爷为何不亲自捧水相敬,而只是高高在上地丢水施舍?礼待贤德之士,敬重年长之人,本是世人皆应具备的品德。
被莫名其妙的道人莫名其妙地拦住,莫名其妙地质问莫名其妙的事,郡王当然感觉很荒唐。他觉得,讨水者虽然年长,但只是个平常百姓,他来讨水,没有按照规矩行礼,自己不予计较,依然给他一袋水,已经是宽容大度了。这种不懂得敬重长者的指责实在可笑。假如王爷他真的是个不懂涵养礼仪的人,岂会容忍一个野道人拦在马前啰嗦半天。
道人于是说,少有万贯不算富,老来安和方是福,王爷虽然现在贵为王爷,但等到像讨水老人那般年纪时,境况如何还未可知,又怎能轻论尊卑?道人语重心长地劝告郡王,谦和有德,惜福积善方能长久昌荣。
郡王终于忍无可忍,斥责道人不知所谓。他不过偶发善心,送袋水给旁人,竟被一个野道拦着路,说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大道理,他有德无德不劳外人评论,人生在世,应当随性而为,及时行乐,才不会虚掷年华。
道人便说,郡王虽凭当前的权势可以恣意随性,但有三样平常百姓物,他可以打赌,郡王绝对难以得到。
道人的话刺激了郡王,他与道人立下赌约,假若他输了,今后路遇长者,无论贵贱,他皆会恭敬待之。若道人输了,就自绑王府门前三天示众。
道人躬身应允。郡王问道人所说的三样平常百姓物是什么,道人回答曰,一是暖心絮,二是与你彼此真心相待之人,三是一碗充饥的白饭。
道人与郡王约定赌局的时间是半年。郡王觉得这个赌就是个笑话,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输。
能够暖到心的棉絮根本就不用去找。郡王的王府中有天下最好的云床锦被,随便抱它几十条被子盖在身上,别说暖心了,寒冬腊月天里热火烧心都能办到。
郡王自认交友遍天下,肝胆相照的朋友可车载斗量。至于最后一样一碗可以充饥的白饭,那就更可笑了,随便哪里,找不来一碗饭?郡王开开心心地继续去打猎,他的侍从引弓射大雁,无意中射伤了一只路过的白鹤。郡王当时心情很好,见白鹤落地后瑟瑟发抖很可怜,便让侍从放了它,顺便还给它的翅膀上了点伤药。
郡王回到王府后,悠悠哉地数着日子,等着半年期限度过。谁知就在几个月内,他遇见了天翻地覆的大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