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揣了上来,宋濯吃了一口枣泥糕,接着偿莲子羹。莲子羹一入口,一股清新的荷香便沁入心脾。
宋濯想起白天他从鹊桥走过时,那一抹淡淡的清香。轻轻回眸,少女那半抱荷花半掩脸,眉目低垂的青稚娇艳。
宋濯勾唇一笑,精致的眉目在灯光下刹是动人心魄:“我知道少了什么了。”
“少了什么?”清风道。
宋濯却笑而不答,走到案前挽袖提笔。不过几个勾勒,今天采莲的一行人便在画上活灵活现,特别是鹊桥上半抱荷花的少女,垂眸敛眉间把少女豆蔻年华的清稚娇嫩展现得淋漓尽致。
清风清河瞧着宋濯寥寥几笔便让原本静谧恬美的绿叶粉荷图变得活色生香,但整个荷塘却成了背景,光华尽聚那抱着荷叶荷花的小小少女。
一手极尽风流潇洒的狂草在右角上书:玉环粉顶碧连天,半抱菡萏半垂眸。__《千娇百荷图》。
写摆掷笔,盖上自己的大印,宋濯满意地勾唇:“清风,墨干后收好,明天送到康王处。”大踏步朝着卧室而去。
清风清河收拾笔砚,清河问:“画中的姑娘是谁,没见过。”
清风笑:“今儿个在鹊桥上撞上,就是传说中的宁表姑娘。”
“才来半天就不安份到处乱窜,还跟咱世子来个偶遇,怕不是个省心的主。”清河瞪大双眼:“可怕的是,咱们世子殿下莫不是上心了?否则怎么把她给画上去。”
“胡说!”清风怒:“那位表姑娘安份不安份我不知道,但世子一定没瞧上她,否则怎会把她的画送给康王。咱们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随性洒脱,他不过是觉得那画面好看,他才画上去,与情爱无关。”
清风一定程度上真相帝了!
“把宁表姑娘的画像送给一个外男,这不好吧?”清河道。
清风啐了他一口:“咱们世子爷像这么没品的么?你没见过宁表姑娘本人,当然,我也不算见过,就瞧见她半张脸,还低着头,殿下只画了她几分神韵,而且画得又小,就占一小角,还遮着半张脸,不知情的,就算宁表姑娘站在画傍边,也未必就瞧得出是她来,这哪算得是她的画象。”
☆、第六章 铺子
第二天响年,清风就把《千娇百荷图》送到了康王手上。
康王沈成恭就是娶了宋濯嫡亲表妹当侧妃的那位,他只比宋濯大两年,却因父亲早亡而早早垄爵,是一位年轻出色的异姓王。
沈成恭打开百荷图便啧啧惊叹:“本王敢肯定,这是你家世子目前为止最好的一副画,他倒真舍得。”
清风垂手而立,清秀的脸上挂着笑:“我家爷什么性情,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只有他满不满意,并没有什么最好不最好,舍不舍得。况且,难道咱家爷以后还画不出更好的?”
“《千娇百荷图》千娇二字用得好啊!”沈成恭没有抬头,目光一直停在画中抱荷的少女身上,很是好奇:“这是你们宸王府哪一位小姐?本王怎么没见过?”
清风郁闷,他可不想多事,眼珠骨碌碌一转,便笑了:“嘿,王爷,您确定咱家宸王府的姑娘你全都见过?您莫不是想要纳回家吧?”
沈成恭一惊,连连摆手:“哪敢,你这奴才回去可不能乱说。”
正宗皇室血脉的王府姑娘,就算是庶出的,也高人一等,更别说宸王府并没有嫡出姑娘了。那些庶出姑娘嫁入侯门公府,一品大员当正妻也是妥妥的,他哪敢肖想一个回去当妾。
清风一句话便让沈成恭打消了对画中人的念头,不可谓不机灵。
……
宁卿入府已经五日了,除了第一天采莲之外她没有再外出,而是在家整理自己的东西,或是做绣活,或是跟着宸王妃学种花,最多是在静心苑附近溜达一圈,当然,鹊桥荷塘那里她再也没去过。
宁卿也不叫闷,因为她知道宸王妃的处境不好,要是自己不知收敛到处乱跑,定会惹人闲话,让宸王妃难为。
而宸王府的主子们也很默契地把宁卿给忘记了,与平时一样,以宸王妃喜静为由,不与静心苑来往。
到了第六日,宸王妃终于放行:“今儿个就出去逛逛吧,你带来的衣服虽然都是新做的,但到底与上京姑娘的款式有些差距,今天姑母带你去做衣服和打首饰。你别跟我客气,你也知道姑母没有孩子,这钱不花在你身上花谁身上?”
“多谢姑母。”宁卿也不矫情,爽快答应。她不能不打扮,因为她就是宸王妃的脸面,就算穿着不出彩也好,但也绝对不能太丢脸。
而且她已经成了宸王妃的心灵寄托,以静闻的话来说,自从她来了后,宸王妃整个人都有了活力。所以没什么好矫情的。
宸王妃让静思带了两千两银子。上京物价高,特别是上流贵族生活的物价更高,两千两银子,也只够给宁卿打两身在贵族千金中不太好也不太差的衣服和头面。这已经是她能所能及的了。
让人到孙侧妃处拿了外出的对牌,静思、初蕊、慧苹和静心苑的管事嬷嬷肖嬷嬷跟着,二人坐着马车由侧门出了府。
二人先到百味轩吃了点东西,再去布庄选了两匹时下流行的锦缎。
“姑母的一间嫁妆铺子是绣铺,也做些成衣小物件的,掌柜绣娘的手艺还不错,让她们为你量身。”
主要的是,她的银子买成衣的话只能买两套,但拿给她铺子的绣娘做的话可以做三套,剩下的布料还能做两件小衣和一些荷包香囊等小物件。
那间铺子名叫文绣坊,宁卿和宸王妃来到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与外面还算热闹的街道比起来十分之冷清。
“这间铺子经营得不怎样,每年只有八九百两银子的进项。”宸王妃悠悠一叹。“另外两间在越城,你二伯帮着打理。一年能进百两算好了,罢,这也没什么。”
宁卿秒懂,这帮着打理,实际是被二伯父占了!每年只拿百十两银子打发宸王妃。难得宸王妃好性子,而且她又没儿女,这铺子被亲兄长占了就占了,反正便宜的都是自家兄弟,不什么大不了的。
上京这间绣铺是宸王妃唯一掌握的,每年千儿八百两银子的进项,再加上一个月一百两的月钱,一年两千多两,一年回三趟娘家,除去公中置办的礼,每次差不多私下送五六百两的东西,平时还得打赏下人。
宁卿当下便知道,宸王妃给自己买衣服打首饰的银子怕已经花掉了她这些年大半积蓄,原本她还想跟宸王妃借些本钱,现在恐怕不行了!
她进京时祖母连一个铜板都没给她,大有吃穿用度嫁妆都让姑母包圆的架势,这该怎么开甜品铺子啊!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姑母,既然铺子不营利,为什么不租出去?”宁卿说,“这里地段虽不好,但也不算太差,每月五六百两租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头几年是租过的,但租过的人俱是营利微薄,最后那一位租客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看,说铺子位置不佳,是散财之地,便再也租不出去了。我只好重新开起绣铺,虽然进项不多,但总比没有的强。”
绣铺的女掌柜已经笑意盈盈地揣上了香茶:“王妃总算得空来瞧我了。咦,这位姑娘是哪家的,长得忒标志了。”
“你不认得,她是三房的五丫头。”宸王妃捂嘴轻笑。
“三房五丫头?哪里的三房?”女掌柜一怔之下突然哎唷一声,连忙朝宁卿行了个大礼:“原来是宁家的五姑娘,请受奴婢一拜!”
宁卿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宸王妃笑着把她按回去:“这原是我最信任的陪嫁丫鬟,是咱们宁家的家生子,自小侍候我,名唤梅娘,嫁人后我便让她给我管铺子。你自然受得起她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