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默默从身后抱住他,柔声问“怎么了?”“没什么。”子夜转身搂她入怀。她的身体柔若无骨,无比的契合他的怀抱,他很喜欢抱着。
默默贴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笑得很满足。两个人。只有两个人就可以。只是静静地呆着,相互依靠,或是激烈地拥抱都可以,世界上的其他琐碎都不能来打扰,只是他们两个人,彼此享受彼此的温暖。
清晨在他的怀抱里醒来。一起做早餐,彼此喂食。一起走出屋子散步。一起晒太阳。让子夜坐在沙发上然后她再窝进他的怀抱里去,亲吻,深的,或浅的。
一起浇灌屋前的草皮,嗅闻青草散发的清香。一起没形象地躺在地上看天空中的浮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晚上的时候依偎在一起取暖,抑或是激烈地做爱。为什么要去烦心那些麻烦的事情呢?平平静静地去爱、去生活,已经是一种获之不易的幸福。***
那片叶子绿油油的,经脉在叶面上蜿蜒出美丽的图案。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叶面上,被蜡膜反射出七彩的光晕。那是天下最美丽的地方,那是最珍贵的宝石,那是最令人留恋的生命。
“写啊!我让你再写啊!你写啊!”妇人歇斯底里地骂着,手下发狠般地把厚厚的稿纸撕得粉碎,再用力一掷,房间里下起了一场苍白的雪雨。
鹞站在那里,细碎的纸片落在她头上、肩上,无声的。鹞的眼神是死寂的。她绝望地看着满房间的碎纸,几乎能够听到它们的悲泣声。
对不起、对不起…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把你们创造出来了。她默念着她笔下人物的名字,心中绞痛。他们都是有生命的,都是活着的,都明明白白地存在于那里!现在…他们都死去了。
该死的不该死的,可爱的可憎的,温柔的冷血的,冲动的镇定的,明媚的笑靥和悲伤的泪水,温暖的大掌和冰冷的小手,爱恋纠缠和冤冤相报的…统统死去在这个瞬间。
死去在,这个女人的尖声叫喊中。对不起…如果我不写,你们是不是还在虚空中活得好好的?是不是还在那里排练着你们的爱恨?“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痛。妇人恼怒地看着她:“发什么呆!快把房间扫一扫然后做习题去!”
鹞被打得回神,眼泪在眼眶中回旋。妇人恨铁不成钢地骂“什么时候了还在干这种事!你以为你是小学生啊?还是幼稚园?你现在是能做这事的时候嘛!你要高考了啊!高考!你以为你万无一失了吗?在你写,”
她踩跺着地上的纸屑,含恨说“这些破烂的时候,别人早就超越你了!”鹞浑身颤抖。“哭什么哭!眼泪给我收回去!还好意思哭,你不看看你上次考试考得什么德行!”
妇人很火大,骂起来就停不下来了。男人走进来,看了看哭成泪人儿的鹞,再看看正在发火的妇人,劝阻道:“够了吧?”眼看着妇人又被这劝阻激起了怒气,鹞哭叫一声:“妈妈!”
您不是我妈妈吗?难道您真的不能理解女儿的心情?没想到正在气头上的妇人硬邦邦地顶回一句:“我不是你妈妈!”
这句话掷地有声,妇人一时间都被这句话惊呆了。等反应过来,鹞已经哭着跑出门去。妇人想去追却又拉不下脸来,只好悻悻地说:“算了。等她冷静下来自己回来吧。”
男人叹了口气。这母女两个谁都没有恶意。做母亲的也是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才会这样心急,但是鹞的确承受的压力也挺大的,写写东西作为发泄也未尝不可。他摇着头走出了房间。鹞一个人走在路上。夜晚的气温还是有些凉意的。
她跑出来得急没有拿外套,这时候已经感觉到冷了。鹞用双手环住自己,手肘压在肚子上,不想一会儿这不经风的肚肠又开始疼。心里面很堵。她本是很随性的人,喜欢的东西就努力点儿去做,不喜欢的却不得不做的简单做完了事就好了,也没想怎么样。
妈妈说她不努力,她是没有怎么奋斗过,这点她承认。但是她的成绩也没有差到哪里去,虽然数学瘸腿了点,文科的成绩可是门门顶尖,时不时站上年级第一的宝座上去招摇招摇的。
这就可以了。她不想和那些玩儿命去学习的人拼,那样太苦,生活也太没有意思了。生活本该是开心的。每个人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快乐就好。
青春只有一次,人生只有一回,快乐不是等辛苦完了之后才能享有的,就像是一路走来看风景,为的不是最后到达终点的那一步。
她有一位舍友曾经说她“平时也不见你用功,成天就晓得看看小说写写东西的,挺悠哉啊”她那时的反应是从上铺探出头去,向那位刻苦用功到生了水痘宁可传染给别人也不愿意回家养病的舍友道“嗯,多谢赞美。”
能把高三生活过得如此宁静舒适的人恐怕除了她没几个了,要是这样的她还能够拿到好成绩考上重点,这位舍友怕是要气歪了鼻子了。
每个人都有他在乎的和不在乎的东西。鹞不在乎那些成绩之类的,何况她的成绩又不坏,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好好写写小说呢?
有些东西,年龄过去了就再也写不出来了啊。鹞不想看到那些思维里绽放的花朵在岁月里被尘封、萎谢,然后自己在很久以后怅然。
那一星一点的,都是她的梦。别人也许不在意,也许看不起,但是对她而言,是最珍贵不过的东西。她小说里面的情节也许幼稚、经不起推敲,但是里面的人物却都是她最爱的孩子。
鹞相信他们都是活着的,都是有感情的,又怎容他们就这样消失掉?如果可以,她想停下这无谓的考试,沉浸到自己的梦里去。那样,才是真正幸福的吧?“所以,你就把她带来这里了?”
默默听得诧然,忍不住开口打断青年的陈述。青年的瞳仁是浅浅的黄色,他微微一颔首,青丝滑过耳边。“槐树,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不仅仅是掠走了她的魂魄这么简单,若有个万一她的躯体受损,可就回不去了!”
默默心想这槐树精真是莽撞!若是如此,随便什么人定他一个为害人类的罪马上就可以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了!槐树摇头,否认默默提出的可能性:“我不会让她的身体受到毫发之伤。”
默默皱眉:“你怎么能如此肯定?”就算是神级的人物也难以肯定地说不会发生一点儿意外。槐树偏着头看向默默,眼神清澈:“您算得出她的命吗?”默默被他问得一愣,马上掰着手指掐算,却只得到一片空白“那是什么?”
槐树微微勾起唇角,看向那片碧绿得宛若一叶翡翠的叶片。那里面有一个女孩子,侧卧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拨弄着沙发旁那些精致的小偶人让他们排演剧情,旁边的水晶一般的花朵收集着她说的每一个字,把那些话语都变成了一页页的铅字。
再过两天又要到截稿日了,沙发旁边的小几上已经累积了厚厚一摞原稿。槐树锁住那抹小小的身影不肯放开,笑容里又是宠溺又是骄傲,又有着一丝悲伤的味道“她以后是个很棒的政治家哦!
最柔软、最坚强,最敏锐、最无情…叱咤风云。万人之上。然而纵使她能够得到至高的权利,却总是在黑夜里哭泣,因为她丢掉了自己儿时的那些美丽的梦想。”
“您算不出来是因为她的梦想和未来太不一致,没有脉络可循。而我之所以可以知道则是因为,我的所有法术都是只针对她一个人的。
所以她在我的保护之下一定不会受到伤害。”默默嗯了一声。的确,根据某一个人而特地练出的法术当然要比普通的法术更加适合那个人,所谓术业有专攻差不多讲的是同一个意思。
不过只为一个人练习法术是极少人才会做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所有的法术对其他人没有任何的用处。能做到如此,没有人再感受不到这槐树的情意有多么深切。
“我只不过想圆她一个梦。”默默不能理解这槐树精在想些什么“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圆她一个梦?”
槐树笑得理所当然“您为什么吃惊?她的梦很重要啊。要不是因为她的梦,我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她梦里面的人物。”
是魇的结合体?默默更加吃惊了。凡人的梦能够制造魇魔并不稀奇,但是居然能够让自然界的生灵回应他们、成为精灵和魇魔的结合体出现那就是前所未有的了。
一般只有神级的人才能创造出这类的精灵作为自己的使者。这个世界真的混乱了。眼前这情况,说白了就是女孩子自己做了一个梦,然后诞生了槐树的精魂。
槐树又转回去圆女孩子的梦。默默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这样的情况是完完全全的互为因果,自成一个世界,旁人完全插手不得,哪怕是神也一样。
她本意并不是要打碎这个梦这段缘,因此松了口气;但是若让他们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这个小世界会越来越牢固,而将女孩子和外面世界的联系完全切断,这也是不好的。
槐树看着默默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依偎上一旁的树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您不用忧心。
再过一些时候,她就该回去了。我的力量本就不足以支撑这么久,完全是这附近的灵气逼人才让我们能够偷得这点儿时间。现在灵力堪堪告讫,等我最后完成那个遗忘之印,她就可以带着她已经完成的梦想回归她原本的生命轨道中去。”
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自己认为自己死得值得。槐树笑得很满足。默默又仔细地观察了槐树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到任何死亡的征兆,疑惑道:“但是你并没有消散的迹象啊!”槐树垂下眼睫,幽幽说道:“因为…我的生死并不取决于别的事物,能够让我死去的只能是创造我的那个人。
我本就是她的一个梦,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她在书写梦想时思维上的成长,我这个年少时构想的不切实际的梦已经在慢慢衰弱了。”
“但是我不会后悔,”槐树不等默默回答便又说下去“为她而生因她而死是一种幸福。这天底下,我就认定了她一个人。”
默默并不苛同他的说法:“这个世界上我们最爱的人应该是我们自己,只有把自己顾好了才有能力去照顾别人。如果你不是一出生的时候就急于为她创造如此复杂的结界,你也不会把身子搞得这么差,说不定还能够和她一起白头偕老。”
槐树苦笑。抬起手盖住眼睛,也遮去那最美好的天地,他低低叹道“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已经不想等待,我急着为她做些什么…”“那也…”“您知道么?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个鹞,不会再有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了。
当您去追寻天下唯一的时候,您怎么能再考虑到自己呢?那个时侯充满脑海的,只是她的一颦一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站到她身边去呀!”
槐树的声音近乎呓语:“…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我只能用我唯一的爱和我唯一的生命去换取她的梦想成真。”***
天下唯一。子夜,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可是我何德何能可以让你生生世世地追寻?我决定了爱你,所以我也应该把你视作唯一么?默默看着子夜走近,笑得有丝恍惚。
“怎么了?遇到谁了吗?”子夜柔声问。默默摇摇头,有丝疲累地把身体偎向他。子夜理所当然地抱住她。子夜的身体不及以前温暖,可是他的怀抱和他小心翼翼的手势又带给人温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