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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也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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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天下,换做在一个权力圈子里,那种人便是暴君,很容易和臣民脱离。如何才能让建文余臣赞成自己的思路?建文余臣这边也不是铁板一块、大家穿一条裤子的。

 大的两种分法,一是湘王集团,二是建文忠臣。这两种人是不能完全分开的,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这些人之间的联系错综,比如周梦雄,他是湘王集团成员还是建文忠臣?

 所以张宁才劝说姚姬不要过度刺激建文帝,应以安抚。不然朱雀军中一些武将士卒,难免和还在建文帝那边的人有什么亲戚朋友关系,到头来十分麻烦。

 他想到这里,便在卷宗的提纲上,将建文余臣和地方士绅间画了一条双向箭头,意为可以相互制衡。

 如果地方士绅的势力在湘王集团内成了气候,张宁便可以稍微拜托完全依赖建文余臣的处境,从而让他们之间形成相互制约不敢有恃无恐的局面。

 在湘王集团旧势力中,勉强有四派出身立场不同的人,其中朱恒是汉王府旧臣,汪煜、梁砚、徐子新等是降官,都不成气候。虽然朱恒是幕僚之首,但只是他一个人的权力大,羽翼尚未形成。只有姚家和周梦雄两家的实力最强。

 张宁想写下他们两家的名字,但又觉得太过敏感,怕万一有人瞧见这些字条了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想了想便用“道”与“佛”两个字代替,反正自己看得懂就行。

 佛代表姚家,因为姚和尚剃了光头。道自然是周家,当然周梦雄是不是信道家,张宁便不得而知了。这两边的人在朱雀军中的人就太多了,张宁当初起兵靠的就是姚家下面的一众人。

 而周梦雄出任武昌营指挥使后,又大量吸纳了各地与建文余臣相关的人,常德、长沙等府这些人掌握着军政大权。

 张宁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用六部九卿制比较容易叫世人接受,而且和当今朝廷的格局一样,这便与主流接轨,更能显得正式庄重。

 目前湘王政权实行的近似军国主力,武备优先,所以各寺卿的职权基本不涉军事,权重就低。可以让追随建文的臣子出任有身份但无兵权的九卿职位,借此也可以拉拢一下人心。

 六部就比较重要了,直接关系人事、兵马、钱粮、装备等诸多要害环节,需要从各方派系中布置以达到平衡的局面。

 张宁感到头疼,拿着参议部的名册卷宗对照墙上的许多纸条想了很久,一些思路要临场记录下来,免得回头就忘了。

 不到一天工夫,房间里贴的字越来越多。徐文君沏茶上来,张宁饮茶的时候抬头正看见书架上一本欧阳修撰的《五代史记》,不自觉就想起了他的《朋党论》,大概有“君子朋而不党”的论点。

 欧阳修这个文学家兼的政治家,张宁觉得他多少还是有些理想主义了,世人的修养如何才能达到朋而不党的地步?如何才能让人们不会为了共同的利益和立场勾结在一起?***

 君子朋党,君子首先是指士大夫统治者,然后才隐射道德层面,而贩夫走卒道德再高尚也是小人。大家平素志趣相投,在一起很相处得来,便为朋。有共同的利益而没有根本矛盾,便可结为党相互照应。

 一个传统的人情社会,分开朋党显然是很不容易的。结党营私,在官场上是一个刺眼的词儿,兴许比骂娘还辱没人,但是全然不这样做的官僚,世间又有几人?

 只是有些事大家做得、说不得而已。在扬州行宫,京官中的杨四海和“三杨”之一的兵部尚书杨荣走得越来越近了。

 杨四海,南直隶人士,永乐二十二年甲辰科进士,在二十一年的乡试中和张宁是同一贡院。他得中进士时十分年轻,到现在已经是出仕的第五个年头,年纪只有二十五岁,卸任巡按御史的职务之后现在是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

 进士五年才做到五品官,但已经很不容易。像当年和他同期的状元郎邢宽,现在还是从六品,而且毫无得到重用的迹象,眼下的前程看来还不如杨四海这个二甲进士。

 四海先是得到了宣德皇帝的赏识,曾巡按湖广考察军政,回去之后很快就入了杨荣的法眼。杨荣有心拉拢栽培,四海正需一个像杨荣这样有资历有名望的实权人物,二人一拍即合,迅速走到了一起。

 因为士林还是很在意风度的,不然大家都信杨,四海直接认杨荣为义父也不是不可。杨四海出身并非有背景的高门大户,入仕以来是第一次与朝廷重臣走近,这不是劣势,反而是有“清白”的优点。

 既然得到了杨荣的栽培,以后难免就打上了派别的烙印,轻易背叛是为士林不耻的事。所以杨荣拉拢到这个年轻进士同样欢喜。***

 近来皇帝朱瞻基已经视湖广湘王为心腹大患,最精锐的神机营大部在九江覆没,让朱瞻基感受到了新危险上升的活力和逼人的压力。

 朱瞻基已经下诏,大明朝无论任何人,只要取来张宁的首级,便封侯并赏黄金万两。因为“张宁”在血缘上是同族兄弟,按照太祖的传统,兄弟间是应该互助友爱的,当初建文帝对朱棣下免杀令也许就有太祖组制的影响。

 宣德皇帝这样堂而皇之地通缉杀兄弟自然不太合道义…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即不承认湘王的身份,宣称此人只是冒充皇室。皇帝还唆使文官写了一些考证的文章,将张宁的祖籍履历详加阐述,大白于天下。

 自称朱文表者,原姓张,背祖弃宗改名换姓,不忠不孝。曾蒙圣恩以举人功名入朝为官,后目无君父,起兵谋反。

 实为无父无君之小人…这种文章在中国屡见不鲜,骂人骂得颇有文采者比比皆是,本就不奇怪,当年武则天还赞赏过痛骂自己的檄文很有水准。于是有了这样的说法,通缉诛杀一个欺世冒名的“奸人”也就名正言顺了。

 至于为何一个冒名顶替的人身边为何能聚集那么多建文遗臣,诸如此类的质疑,说是可以说的,但无法成为官方的言论。

 皇帝如此心情,下面的臣子们都明白一个机会就在眼前:如果谁能替皇上分忧,平定湖广的叛乱,必是一个举世奇功,将来成为朝廷的肱骨之臣,甚至名垂青史。

 对于武将们来说,在边疆打一百场仗都比不上干一件事一劳永逸,堪比救驾之功,但是救驾机会实在太稀少。而对于文官们,这是可以和拥立之功相提并论的,而拥立之功一辈子能遇到一次也算运气不错了。

 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谁有本事都可以抓住这个机遇。杨荣在行辕和门生幕僚们见面时,开门见山就说了一句话:“咱们在扬州呆了近两年了,兴许不久就会搬到湖广那边去。”

 便是暗指朝政重心在何处。他心里也自然会想,如果在这次大事中表现得好,将来成为士林文官界的泰斗领袖人物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于杨荣这样年仅花甲的人,前些年追逐的名利地位已经不太重要了,他也得到了这些东西,现在他最渴望的是真正的成就。人生渐渐走到落幕阶段,得到世人和后人的认可,无疑将是一个圆满的收尾。

 在行辕里接见的门生幕僚人数并不多,只有三五人,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甚至没有官职,但这些人都是交情很深值得信任的人。

 大家纷纷把自己的文章交上去,就好像私塾里的老师在收作业一样。不过这种作业不是好做的,需要从六部、锦衣卫中许多人那里收集信息,甚至还有拜访胡滢后的所知情况。

 就在这时,忽报杨四海求见,众人便立即停下了议论。杨荣却道:“没关系,老夫叫他来的,这些事不必瞒着他。”不一会儿四海便被家奴带到了书房,在门口深鞠躬道:“学生杨邻参见杨公。”

 大伙回头一看,印象无一不是这个年轻人个子实在矮小,当然大家是不可能嘴上说出来的。在杨荣招呼他之后,他便直起腰露出脸来,面相着实不差,虽然个小但并无猥琐之表。四海的脸生得均匀对称,眉毛浓黑,目光有神,而且皮肤很好,倒也有有别于妇人的另一种清秀灵气。

 此人意志坚定、心智平稳,而且见识颇为深远。杨公曾从其同乡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四海的逸闻,一件是在乡试秋闱时,所住客栈漏雨的地方正对着床铺,他只好用盆接水,滴水之声甚是聒噪,加之次日便是三年才有一次的重要乡试,同室士子心情紧张浮躁无法入睡,独杨四海离得最近却坦然入眠。

 第二件便是次日早上,或因同室之人疏忽、或是有人存心,四海临考晚起发现房门反闩,自己被关在里面,他没有大喊大叫,是自己强行把胳膊从窗棂之间伸出去开门,手臂被断裂的木条刺得鲜血淋淋,既不找郎中抓药、犹自简单包扎便进考场应试,事后也没有发难,隐忍的狠劲叫同窗印象深刻。

 还有一件事,他被人耻笑身体矮小,耻笑他的人又扬言必中南京贡院第一名,然后就有士子从中搅稀泥,将此事告诉了四海。

 四海只道:乡试得中只是为了来年参见会试,第几名并不重要。众学子听罢已是自叹不如,志向之远近不在一个等级。

 杨公见到他,心里不禁闪过这些关于他的传闻,以及平素自己对四海的评价。当下便道:“四海过来,坐老夫身边,一并瞧瞧这些文章。”

 四海的目光迅速从旁边的数人身上扫过,忙道:“学生才疏学浅,不敢不敢。”杨荣“哎”地发出一个声音,语气里有无所谓的意思:“又不是叫你看文章好坏。

 前不久神机营败于九江,皇上对此实是忧心,臣等为皇上之臣,自当为君父分忧。老夫叫人收集了一些有关湖广贼首的东西,你也来看看,有何见解但说无妨。”“是,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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