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顿了顿便进入正题:“以我之见,朱雀军军纪严明、行伍整肃,又有犀利火器,实乃精锐之师,对阵大明内地卫所正军,战力更强。
从多方视察考校,我以为朱雀军一万有奇的兵力可以堂皇击败卫所军两万至三万的阵营,甚至也可能更多。或许有人要说高都之战。据我所知,高都之战大胜的结果除了战力之因、还有成国公措手不及导致战术明显失误的缘故…”
“咱们不能把希望寄于敌军失误上。兵部右侍郎于谦就任湖广巡抚之后,对我军已作了全面的探察。参议部的一些卷宗上有此笔录,甚至有消息言朝廷已经仿制诸如‘火绳枪’、‘子母铳’等火器。
不过从时间上看,官军在即将的战场上没法使用新的兵器,既来不及大量制造装备,更不能制订训练相应战术。”“因此官军在此战中依然会使用通常的兵器和布阵,不过在战术上应该会针对我们炮和火铳作出调整。
目前官军各地使用的火器主要还是永乐二十年以后督造的。各重镇的正军火器装备常例为十分一到十分三。
基于如此状况,我才作出朱雀军一万能击败二万卫所军的判断。若是在某一战场上差距太大,我军将士纵是勇不畏死也难以取胜。人马规模增大之后,协调都变得繁复困难,极易陷入被合围、丧失要地、被断粮道等窘境。”
“我以此做出第一点谋划,咱们应尽力避免陷入一对三以上被迫决战的局面。应以集中兵分对敌用各个击破的战略为要。”朱恒欲尽量把想法阐述清楚,不过见有几个武将一脸茫然,估计是不能领会。
他又见张宁对他示意,这才继续论述。“从各地的探马细作报来的消息,大致有以下形势:官军分南北两路进击,北路兵力主要是在荆襄、武昌府两地集结的兵马,实力较强,有四万到五万人,会向常德府西北面进逼。南路从长沙府集结,可能有两万多人,应伺机攻打辰州府。”
“咱们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若是分兵拒敌拼实力,恐怕正中官军下怀。而若要放弃一地,集中兵力对敌,腹背受敌的情况不仅没有改观,反而被压缩了战略纵深,陷入被困消耗的境地。
要破此计,唯有主动出击并准确抓住时机一条路。其中时机是胜败的关键。”“常德府五谷常熟,富庶之地,地形位置也更为重要。咱们最好以常德为重,官军也应有此判断、必认为我们会把重兵布置在常德,所以才以北路军进逼此地。
如果我军没有分兵阻敌,必将重兵集于常德府附近。官军会以北路重兵进逼常德府牵制我主力,然后南路长沙兵直取辰州如探囊取物。”朱恒说到这里沉吟片刻才道:“若是我军先行出击,解决掉较为薄弱的南路军,形势就会大不相同了。”
“但是此间有个时机十分重要,如果出击太早,南路军可能会避战,难以歼敌。出击时机太迟,万一主力调走后,背后被北路军趁虚取了常德,便得不丧失。
在场的兵器局同僚定是清楚,我军大量火器每需要修缮,没有兵器局在常德建起来的工坊难以维持。火器对弹药也甚是依赖。因故我们必须保住常德府以为根基之地。”***
下午城外校场试炮,张宁特意让朱恒陪同去观看。现场其实十分枯燥,半天才放一炮,打完之后兵器局的人要检查记录各种状况,主要是将一些填药试射后、炮管壁出现内伤的火炮报废。
于是张宁等人看了一会儿,便到北城城楼上去了。炮响仍在偶尔响起,因为时不时就有这种状况,常德城内的官民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从城楼上看下去街面上的人照样各忙各的事。看着人流可以想象一下,人们在碰面寒暄时或许会说“又放炮了。”
“是啊,不然是打雷吗?”目前试的这种火炮既不是攻城的臼炮也不是轻型子母铳,而是长管野战炮,重达一千斤以上。
这在大明真正算得上重武器,按重量也完全可以和永乐末期督造的天字号大将军相比。野战长炮以发射实心弹为主,也可装填散子和爆炸弹,实心弹配置重量在三斤半到四斤之间。
随着使用时间的增加,炮弹直径也要增大,因为炮管会延伸扩张、越来越大。眼下这批火炮是经过多次试验改造后的成品,一开始因为考虑造价预算兵器局依照张宁的意思用铁铸,不料报废率极高,为了不炸膛只能不断增加管壁厚度,又笨重又不好用、成本也不见得降低多少。
之后才改进了铁体铜铸法,并用中空冷却技术,使得朱雀军装备的第一种长管炮性能有所提升。
其最大射程超过二里,有效平射射程在一里半左右。这种以野战为主的重武器、和臼炮抛射完全不同,炮身长度是口径的二十倍,炮弹拥有极高的初速和穿透力。
其打击方式主要是在较硬的地面上弹跳,洞穿一个步兵方阵毫无压力,在公文上写“一炮糜烂数百步”也不算夸张。
张宁相信自己拥有这个时代绝对优势的兵器,长管重炮和明军使用的粗糙铸炮是有代差的区别,炮管铸造和内膛打磨技术也不是别家能短时间拥有的。
他现在想要的是一批能读书识字理解技术和战术有上进之心的年轻军官,可是在眼下占据的地盘上,很难拉拢到足够的人才,况且大部分有家境条件读书的年轻人都瞧着科举之途,愿意追随他这个谋反者的人实在少之又有。
只有那些破产者和流民最容易得到,不过实在不堪使用,绝大部分营养不良导致身体羸弱连做普通士卒都不怎么合格。张宁默默注视着脚下的这座城,楼宇院落河流桥梁和其间的万民,都在他的权力之下。
恍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国王,在他的领土上可以随心所欲,想要改变什么创造什么毁灭什么全凭心愿。
陪同在一旁的朱恒隐隐从他的目光里感觉到了野心。这时张宁转头问朱恒:“朱部堂上午在官署内说的时机,进攻南路军最好的时机如何判断?”
官府在湖广各地集结的重兵已让张宁如芒在背,那些人想要毁灭他得到的一切,张宁也是做梦也想将其摧毁。
现在他看到自己的军队、火炮一切力量,早就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朱恒答道:“长沙府治所在湘水以东,湘水河面宽阔不利大军横渡,我们必须等长沙府的南路军渡过湘水之后再有所举动,之前不能暴露意图。
而且湘水附近水网交错地形复杂,影响突袭行军速度,最好的时机是南路军已经完全离开湘水流域,准备向辰州进逼之时,那时我们再轻兵南下,直取其大营。
就算没能灭掉此路大军,只要将其击溃,使之不能短时间内长途出击进入战场,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张宁还没有对这个方案完全赞同,但形势逼人,恐怕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于谦的脸,那是几年前的样子,现在年纪大一点了也许有些改变吧。
湖广巡抚于谦会怎么想?在前世的思维里,于谦是比当今皇帝还要出名的人物,所以张宁从来没有轻敌的想法…
在以前什么宣德帝张宁几乎都不知道的人,只有个宣德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或许是因为历史上宣德一朝没什么大事,以至于皇帝不出名。
直到现在张宁才清楚这个默默无闻皇帝的能耐似乎比大名鼎鼎的于谦也不逞多让,不如于谦的地方也就是活得没那么久。
于谦现在好像还没满三十岁,已做到部院大员兼省长级别,他可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勋贵二代,稍微有点脑子都想得到这种人不好对付。
张宁沉吟许久,又说道:“也许官府能判断出我们不会分兵拒敌,他们要想趁虚取辰州,就会先让北路军给予我们足够压力,牵制住主力后再调南路兵西进。”
朱恒道:“王爷所言极是,不过从长沙出击,进攻辰州路途远达六百多里,官军必须要提前布置,南北路一齐进击。
若是要等北路军和咱们交战、南路才开始调动,那时间也太晚了,相当于北路军独自与咱们对阵,南路兵在这场大战中几乎没起到作用,和浪费兵力一般。
我们无需等南路进入辰州才动手,只要他们一离开长沙府,便挥师南下。”张宁微微点头:“暂且便准备这个谋划,往后再观察各处探马报来的消息,若形势有变再作打算。”
俩人在城楼里说了一阵话,时间才到未时申时之间,张宁便要早早回家了,因为今日是他的另一个好日子,从徐家娶文君过门。
这样的日子他还在处理公务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习俗规矩除了大婚不必举行典礼,一般也不能大张旗鼓宴请宾客。这个规矩大约是为了节省世人的礼金,不然你三天两头就办喜事,大喜事亲戚好友前来礼物少了拿不出手,大伙怎么受得了?
所以每个人一生只能大办一次喜事,如果已经有一次婚礼了,就算是续弦娶正妻也要低调行事,大不了娶完了好友再拜会祝贺一下。
其实一般人纳妾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妾和丫鬟区别不是很大,可以买卖,根本没合法地位。不过张宁既然是建文君正式册封的湘王,次妃和一般人的妾就有很大的区别了。
要说建文帝封的王没用,那也得看什么地方,在建文一系控制的地方就是有用的。在世人眼里,皇帝亲王这些贵人似乎长着三头六臂,不能用常理度之,亲王有个正妃、再有几个次妃也是十分合理。
除了正妃以外的妃子一样有身份地位受人尊敬,正如皇宫里的贵妃和各种妃子虽比不上皇后却一样显贵,所以老徐的身份才会因此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