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清坐到新换的床单上,伸手摸了摸乔振刚的额头,乔振刚的体温有点低,不过仍在正常范围。红莲擅长於疗伤,如果他不是红家族长的第三子,或许有希望成为蛇族数一数二的医生,可惜他尴尬的身份令他无法一展所长。
似乎觉察到有人在旁边,乔振刚往这边翻了个身,含糊的喊了一声,然後又喊了一声。
黑清屏息,听的很清楚,他喊的是妈妈。
原本以为是恨到了极点,却原来还是牵挂著的,这男人的心远不如他自己认为的那般坚硬。血缘这东西总是这麽神奇,被动的接受,永生受它的束缚──在这一点上,不管是始人类还是蛇族或者其它种族都一样,这是个逃不开的诅咒或说,馈赠。
抽回贴在乔振刚脸上的手,黑清立起身,坐到屋里的沙发里。红莲端著酒从门口进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刚才月华夫人来了通信。”红莲在黑清身边坐下,摆出个舒服的姿势,看起来像把黑清圈在怀里。
“月华怎麽说?”黑清啜了口酒,问。
月华是黑清正妻,人美而端庄。十四岁时与十三岁的黑清成婚。是黑清最得力和信任的妻子。
“经御医仔细检查,证实怜夫人没有怀孕,其他夫人也没有怀孕的迹象。“红莲挑黑清最关心的说。“不是太好的消息。”
黑清离开蛇族时他排行最末的妻子黑怜儿身体不舒服,说是很有可能怀孕了。
“只有鬼才会相信她说的。”黑清声音冰冷,一口喝尽杯中酒。
红莲同情的帮他倒酒。黑怜儿每月都要上演一次的“狼来了”是全族皆知的笑话。
“还有呢”黑清又问。生性谨慎的月华不可能只为了一件事就来通信。
红莲晃动酒杯,“皇叔再次联合各家长老上书陛下。”这才是真正棘手的问题。
“这次他又拉拢了哪家长老?”黑清注视著杯中的酒,酒红似血,是族人眼睛的颜色。
红莲叹气,“很惭愧,我家的长老好象也因为年事的问题,而出现痴呆的现象了。”
“红家、金家、银家、灰家,八家之中已经有一半站到皇叔那边,他的苦心经验也算有了回报,不,该说他的说词越来越具有信服力。”黑清冷冷的说。
“他们还提出确切的时间。”红莲又说。
黑清雪白的面孔上毫无表情,眼里却透出让人胆寒的冰冷来,“最後通牒?他们定的期限是什麽?”
“年底。皇叔和长老们提出,如果到了年底你还没有子嗣的话,就要陛下下令从宗室中挑出一个合适的过继给你。”红莲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黑清的脸色。这种羞辱不管於谁都无法接受,更别说是生性高傲的黑清了。
黑清额上的小蛇发出一声嘶鸣,狂暴的扭动身体,一种比冰冻的雾气还要寒冷的气息在室内漫延开来。
“挑选只是个借口,有他的孩子是唯一合适的那一个。”黑清以冰冷的声音说道。暗红色的双眸似遭冰霜冻过。不过授人以把柄的他也有过错,可是,那又怎麽能说是一种“过错”?
红莲愉快的欣赏黑清就算暴怒中也如凝固一般的绝顶美貌,“陛下还没作出答复。”这可说是唯一一个好消息。“我们还有时间。”
“父皇会答应的。长老的意见他不能漠视。况且,作为一个继承人,没有後代是失职。”黑清的声音中没有热度。他说的是事实;不管哪一个。
轻晃酒杯,杯中暗红色的酒液沿著透明杯壁旋转,仿若佛家口中的血池地狱在这蛇族修长冰冷的五指间翻转,隐约似可听见冤鬼的号哭。而在瞬息间,不管是地狱的残像、冤鬼的哭泣还是杯中带著死的色泽的甘酿,甚至是水晶的酒杯都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蛇族白皙优美的手,以及注视著这只手的带著冰雪气息的眼。
“就这一点来说,陛下确实无法袒护你。”红莲沈吟道,换过一只就杯给黑清,继尔唇边绽开一抹狡狯的笑,“但是陛下绝对不会容忍权威被一次又一次挑衅。这对我们有利。”
黑清明白红莲指的是什麽,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这可能是身居高位者的一种通病,况且,蛇族的皇从来不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现在就看父皇能容忍到什麽时候。不过我希望不会太久,毕竟他们已定‘年底’为限,我不想让他们等太久!”黑清笔描墨画般精致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似冰雪气息般若有若无的微笑。
红莲明白这个瞬间的笑容代表著什麽,却也为之倾倒;黑清的微笑总是美极,也可怕至极。
“昏庸的老人总是让人喜欢不来的。”红莲露出欢畅的豔丽笑容。他再一次肯定,跟在这个赏心悦目到要命的男人身边,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