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有些没头没脑的一句,可若回顾起他今晚的诸般行止,自然便能猜到他话中所指的乃是早前同西门晔挑衅邀战的举动——因而忆起了先前那场无比精彩却也隐蕴凶险的比试,听着的柳靖云足下脚步未停、唇角却已是一抹略带无奈的笑容勾起,问:
「在你眼里,我的表现真是那样柔弱可欺?」
「……只有。」
见识过餐桌上的那番词锋往来,齐天栩便是再怎么昧心也没法将那四字往友人身上套,只得闷闷地照实摇了摇头:「可这和那是两回事。」
「嗯?」
「便是你自个儿有足够的能力扳回一城,我也见不得他那般出言不逊、甚至还说你选择留在地字营的决定是……是自甘堕落——他又未曾打过我们打过的仗、经历过我们所经历的事,又如何能那般自以为是地——」
「正因为没经历过,所以才能想当然尔地做此评价。」
但听新任地字营统领略有些感慨的一句脱口、中断了友人越趋激动的言词……「我曾经很羡慕他那全无一丝迷惘、笔直朝目标前进的笃定……可待到今时,与你相识、且有了这两年彼此全心信赖、生死相托的经历后,看着西门晔仍一如当年的心无旁骛,便不免为他感到有些可惜了。」
「……他待你如此,你还为他感到可惜?」
「平日的他姑且不论……单就今日来看,那番表现……便说是刀子嘴豆腐心亦不为过吧?」
回想起今日那一番让他豁然开朗的对谈、以及西门晔听得自个儿道谢时的有趣反应,柳靖云心下一阵莞尔、却是连那双宁和静稳的眸子都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笑意,也让月光下那张俊秀的面庞因而更显悦目和迷人。
——可清楚瞧着这一幕的齐天栩却未因此便放松了原先紧绷着的面容。
明明是往日总能让他瞧得无比舒心愉悦的笑,但此时、此刻,瞧着的他却不仅未曾放松,反倒还怒上加怒似的双目圆睁、牙关紧咬,直像是恨极了欲择人而噬一般——这明显反常的表现让一旁有所察觉的柳靖云瞧得一怔,当下步履稍停正待出言相询,不想还未来得及张口、一阵极低的对话声却于此时伴随着些许异响蓦然传入了耳中——
「啊……好爽、哈啊……再用力、再深些!再……」
「呼、你今儿个……特别紧,不是见着少谷主后……呼、思春了、把老子当成了少谷主吧?」
「琛哥……才是……以为我不晓得……你总是惦着柳队么?横竖不过是爽一把……将谁当谁……呜嗯、又有什么要紧?」
「你这骚货,竟还不否认?」
「嗯……好棒、再来、啊哈……」
但听那「琛哥」笑骂了声,下一刻,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继之而来的却非痛呼或怒骂,而是另一人更显愉悦痴狂的呻吟,以及越渐鲜明的「异响」——某种濡湿声与肉体彼此拍击的啪啪声——由那略显粗俗的谈话明白了那些「声响」意味着什么,听着的柳靖云面色一红便待拉着齐天栩远远避开这些,却还没来得及出手、便已给身旁人先一步倾身俯首、将唇贴在他耳边低声问:
「那不是路琛跟成少阳吗?怎么光着身子叠在一起一耸一耸地,直、直像是旺财压着阿花干那事儿似的?」
「……便是你想的那事儿,所以别窥看人隐私了,赶紧回去吧。」
知道齐天栩必是听着异响后循声望了去,却因出身山村、不晓得世上也有「男色」一说而对眼前的活春宫不明所以,已给身后的温暖与气息扰得越发心乱的柳靖云匆匆答了句,却是再顾不得解释什么便自挣开了对方、放低足音往前急急行了开。
望着身前友人一反平日从容的仓皇,陡然给甩脱的齐天栩不由一怔,却是因入耳的回答而忍不住又自瞥了眼草丛一角越渐激烈的两人,直至真正理解自个儿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又听到了些什么后方吐息一滞、再不停留地拔腿紧随在柳靖云身后直直追了过去。
由于担心给正打得火热的两人发现,一前一后行着的柳靖云和齐天栩虽俱满腹心事,却是一路埋头苦走、直至离开那条蓦名吓人的小径都不曾发过一语……如此这般,却到小半刻后,熟悉的营房入眼,二人才不约而同地长出了口气、加紧脚步回到了彼此的「家」中。
——可即便关上门、将那令人无措的一切尽数隔绝在了外,因方才所见闻的一切而乱了的心跳,亦未能就此平复……此时、此刻,幽暗无明的斗室里,但闻二人同样紊乱的吐息此起彼落、萦回缠绕,听来竟与那偶然听着的交欢燕好声相似异常——察觉到这份难以言说的暧昧、忆及自个儿已非第一次因友人的贴近与气息而起的种种异样,隐隐明白了些什么的柳靖云心神愈乱,当下一个趋前便待燃起烛火驱散这份教人如坐针毡的黑暗,不想脚步才刚迈开上双掌却已先一步由后攫住他双肩、阻止了他的动作。
——而那曾一度令他无比心乱的温暖,亦紧随着再次贴覆上了他的背脊。
「靖云……你说,两个男人也能……做那事?」
但听耳畔沉沉嗓音响起,异常艰涩地,「是因为营里不能带女人进来,所以才……那样么?」
「……多半吧。」
「那方才路琛和成少阳在……在干那事儿时提起西门晔、又提起你,莫不是……莫不是……想同西门晔、也想同你……那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