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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浴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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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的港口很大,码头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和货,甚至有不少商人都在港口等着,瞧着有陌生的商人或相熟的商人都要上前问一问,看看能不能得些新鲜货能多挣些银钱。天南地北的货都在泉州运转,只是一个港口,就可称得上人声鼎沸。

罗老大的兄弟罗长业早早就派了伙计在港口等着,和罗老大接了头之后,就和港口上歇着的脚夫马夫挥了挥手。就来了一批人卸货装货运货,半点不要商队人忙帮。宋添财沾了罗老的光,也分到了一两马车,把货搬上去,人坐好,一行人就开动了。

因为宋添财带了些果子来卖,罗老大的意思是想把果子送到他兄弟那儿卖。虽然价格便宜些,可却省事有保障,宋添财想想也就同意了。他也不是靠这果子挣钱的,说起来这笔银子还是罗老大给他张罗的,他领这情。

罗长业开动铺子在泉州的西街,铺面比较大,日用品在这儿都能找得到。宋添财那几筐果子在这儿就显得不够看了,作为掌柜的罗长业本来也不用自己出来招待。可罗老大的一席话却让他改变了态度,出来见见宋添财。

罗长业个子中等,稍稍有些发胖,看上去倒是显得富态。整个人笑呵呵的,给人感觉应该十分的好说话,只不过眼睛里时不时冒出的精光说明这人是个厉害的商人。和宋添财寒暄了两句,约好了两天之后,让宋添财来他铺子找他,再去和人谈卖方子的事情。

而那些果子,罗长业给了宋添财八十两银子。虽然比市面上还要低些,可价钱也算公道了。宋添财早就在船上问好了泉州的大致风貌,别过了罗家兄弟,和赵言修就在西街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泉州大致也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东边最贵,住着达官贵人,北街最贫,住的都是平头老百姓和靠手艺吃饭的人。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泉州四通八达,就是做脚夫卖力气一天下来也能得不少大钱,能在泉州落户的人家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

宋添财本来想在北街找个地方租房子住,可一想北街三教九流人员混乱隐患太多。再舍不得银子,没什么能比得过他和赵言修的自身安全重要,这才在西街住了客栈。西街来往的大部分都是跑货的商人,铺子很多,客栈也多。

早先宋添财已经打探好了要住的客栈,两人去定了一间房。自从船上遇见小偷之后,赵研修就说什么也不允许宋添财单独行动了。只要一想到有人对他们心怀不轨,而宋添财还没什么武力值,赵言修心中就一阵后怕。

这要是遇见不仅想谋财还想要害命的,那宋添财不是就糟了。赵言修知道宋添财聪明能干,可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再多的聪明也没多大用处。这个时候,赵言修很是庆幸他会武艺且武艺不低,能保护得了宋添财。

所以,这要房间也就要了一间房。客栈里的伙计瞧着宋添财斯文,赵言修俊美,又要了一个房间,就以为他们是一对。笑眯眯的给他们说了住宿的注意事项,又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客房。

一天一两银子一间中档房,宋添财咬牙交了十天的房租,心中就一个念头一定要找个房子住下来。这一天的客栈房钱都要赶得上他们茶摊子一天的收入了,这样下去,光住客栈就得让他吃不消了。

宋添财和赵言修进了屋子一看,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和四个凳子,还有一个衣柜以及梳洗台。一眼扫过去,地面干净,床单被子整洁,宋添财勉强满意。让小二送两桶洗澡水上来,宋添财打算好好洗个澡。

从宋家村到泉州,半个月他就擦了擦身子,一直没洗过澡,身子脏的他自己都受不了了。小二笑着说道:“两位客官,我们客栈旁边就有男浴汤,一人一百个大钱。如二位这般倒是可以花上五百文包个小间好好的松快一番,这浴汤可是我们男儿的好去处。花几个小钱,泡一泡浴汤,再找个师傅捏捏背,就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浴汤在泉州平民百姓间很受欢迎,还是本朝开始兴起的。贩夫走卒,去里面泡泡筋骨,歇歇脚,再侃会大山,真是偷的浮生半日闲,美得很。当然,泉州这儿有不少的契兄弟,浴汤的老板们就把生意分成大汤和小汤,小汤价钱贵却可以包个小间独自泡,十分的受那些契兄弟们欢迎。

小二以为宋添财和赵言修是一对,这才做此建议的。宋添财一听这浴汤不就是澡堂子吗,立马来了兴致。可一想,他们刚刚来了泉州,人生地不熟的,都去洗澡了,要遇到偷儿了这么办。

宋添财为难了,可这话又不好说给外人听。小二下去了,赵言修瞧着刚刚很意动的宋添财面露犹豫,转而一想就明白宋添财的担忧了。没等一会,宋添财就开口道:“言修,要不你先去洗澡,我在这等着。咱们初来乍到,总不能大大咧咧的没个心眼。在客栈虽瞧着还行,可小心无大错,还是得多留个人在这看着才是。”

赵言修却是摇摇头道:“不行,大哥,正是因为这泉州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更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出去了。银子没了没事,可大哥却不能有事。我看着这样,咱们把银票带在身上,到了澡堂就要个小间单独洗。衣裳就放在眼皮子底下,总不能被人拿了去。”

宋添财想想也是,就点头应了。两人拿了干净衣裳,又锁了房门,问明白了伙计这浴汤的位置就过去了。

客栈旁的男浴汤名叫和园汤,大帆布挂着老远就能瞧见。两人进去一瞧,这儿生意好的很,有伙计瞧见了他们就来招呼,宋添财直接说了要一个小独间付了银子,领了两双木屐就被伙计领着进去了。

一个三米长一米多宽的长方形大木盆在小间里,旁边毛巾,存衣柜都齐全。伙计当着他们的面把空着的木盆倒满了热水,旁边烧的小炉子拿开了挡风烧起了热水。

浴汤的伙计和宋添财赵言修说明,随他们是用盆冲洗还是泡着,水冷了就加旁边的烧着的路子上的水。宋添财瞧着旁边有两个大水缸,屋子上还按了个小天窗,点点头。这汤浴做的还不错,至少知道要透气,不然,烧着炭,暖和是暖和,一个不慎就得中毒了。

打发了伙计出去,两人就把衣裳脱了,放在不远处的存衣裳的柜子上。宋添财怕进去泡了水脏,先用盆打了水洗了个大概,瞧着赵言修也这样,两人看着洗出来厚厚的污垢,都笑了出来。

等冲洗了两遍,感觉身上没那么脏了,宋添财喊着赵言修加了些热水,一起进了大木盆泡起澡来。泡澡泡得宋添财很是舒服,这一路风餐露宿,让来这儿日子一直很安逸的宋添财还是有些劳累的。特别是这具身子骨,比不得前世从小做苦力的身子,就跑了这么半个月,明显的有些受不住了。

赵言修也发现了,等宋添财帮着他擦完背后说道:“大哥,我识得穴道,要不要给你敲两下,松松筋骨,解解乏。”

宋添财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赵言修还会这手,笑着说道:“那好啊,没想到你还会这个,今天我这做大哥就好好享享福了。”说着就趴在木盆边上等着赵言修动手了。

赵研修在宋添财背上先轻轻的敲了两下,试了试力道这才开始帮着宋添财捏了捏穴位。宋添财舒服的直吆喝,浴汤的伙计来门前准备再添些炭,听着这声音,远远的避开了。

宋添财捏舒服了,就想着给赵言修也捏捏,不由分说,就按着赵言修开始捏背敲背了。赵言修的长得俊秀,肤色白皙,可身材却是十分的让宋添财嫉妒。那美、美的人鱼线,让宋添财这个刚刚才把身子骨练结实的人狠狠的羡慕了一把。

宋添财的手艺不比赵言修这个识穴位的,可也还算合格。至少等宋添财捏背敲背之后,赵言修靠在木盆厚实的边沿上都有些犯迷糊了。

洗了个澡,两人神清气爽,感觉甩了好几十斤的包袱一般轻松。拿好脏衣裳,两人去柜台还木屐,忽然,有个中年人撞到了宋添财的身上。赵言修眼疾手快,拽了宋添财一把,那人自己栽到了地上,手里拎着的木桶水都泼了。

宋添财觉得奇怪,这路这么宽,怎么会有人往他这么撞过来呢。难道是遇见碰瓷的了,这么一想,宋添财就提高警惕了。拉着赵言修就准备走人,别被人赖上。

不过,这次真算宋添财多心了。这中年男人自己站起来,立马低着腰带着些讨好的对着宋添财道:“客官,对不住,刚刚走路没在意,没撞着你吧。”

宋添财摇摇头道:“我没事,下次注意些就是。”说着就拉着赵言修准备走了,可这中年男子抬起头忽然有些激动的说道:“客官,听你的口音是来自大同州那儿的吧,不知是不是永乐镇那儿的?”

听这人这么一问,宋添选细细的瞧了眼中年男子,心中一愣,这人相貌倒是和陈大石有几分相似。而他又那么激动说起永乐镇,宋添财心中一动,明白这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带着真爱,远走他乡的陈大石他爹。

有了这层顾虑,宋添财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老伯,你我素不相识,忽然来问我老家是何处的,恐怕不太合适吧。”一个抛妻弃子,不顾家小的男人,这个时候来问他永乐镇的事情是不是太迟了。不管他是忽然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宋添财都不想搭理。

中年男子被宋添财这么一说,脸上闪过尴尬,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道:“老陈,快去二号房添满水。不然,一会来了客人就不好进去了。”中年男子一听,也顾不上和宋添财说话了,领着旁边的木桶就急匆匆的走了。

等人一走,赵言修在宋添财耳边耳语道:“大哥,这人是不是长得有些像大石哥。难不成,他是…………”

宋添选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看八、九不离十,我们和大石哥关系不错。既然遇到了,也得问个清楚。走,咱们先回去,他既然在这儿做活,我们总能问出个一二三来。”

两人一道回了客栈,肚子也饿了,坐到大堂一人点了一碗面条吃。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客栈里没多少人。客栈的伙计有些懒散的躲在角落里偷会懒,宋添财心里有事,等伙计送面过,宋添财开口问道:“小二哥,我们兄弟两人洗了个澡可却不知这儿那儿有浆洗的妇人帮着把衣裳给拾掇了。”

伙计笑着说道:“客官,你可问对人了,这一片西街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这浆洗衣裳的妇人我认识几个,她们每天早晚会来我们客栈一次,收些脏衣裳和被子铺盖去洗。”

内衣裤宋添财自己洗了,可那薄袄却是怕洗不干净。所以,宋添财这才想到了专门浆洗衣裳的妇人,让她们来帮着洗。

感谢了伙计一番,两人寒暄了一会,宋添财装作惊讶的说道:“小二哥,你可认识那和园汤的那个老陈,我今个第一次去竟然被他拦着问是那儿来的。吓了我一跳,这人是不是遇见人都来这么一遭,瞧着他老实巴交的样子,这么问人,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伙计一听,嗤笑道:“那个老陈啊,家就住在北街,家里的婆娘就是做浆洗的。两个人无儿无女,听说是从大同那儿过来的。他原先还有过一个婆娘,听讲就是为了那个婆娘他和老家那儿闹掰了才到泉州这儿来的。可那婆娘长得好,到了咱们这,就勾搭上了个小商人跟着做妾吃香的喝辣的去了。而这老陈老家回不得,又没个立身的手艺,只能在港口做脚夫卖力气。没家没业的,有钱就花用,日子过得也算自在。这不是老了,卖不动力气了,就去了浴汤做了杂役。他之后娶的婆娘泼辣,没得生养,两人日子过的磕磕巴巴的。老陈每次遇见带大同那儿口音的人都要问一问,说是他在老家还有个儿子,想回去找回儿子以后好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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