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起居录中为他的夜生活做了稍许掩饰,外臣自然无从得知皇帝已经清心寡欲地过了快一年的“清修”日子。
毕竟是冒犯天子的话,几人略说了两句也未再深谈,又起兴在马场跑了几圈,一个府兵前来汇报说贾府派人来请十一公子回去,说是事态紧急。贾十一始料未及,细问之下见问不出所以然来,便匆忙告辞,秦奚也跟着一起走了。楼家兄弟留下来给用了晚膳,也没有再逗留。
到这一会儿,贾府十二郎病症每况愈下今日午后险些丧命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而宁衡的人也终于得到良月庵中那个来历成谜的女子踏入京城的消息。
贾中书这个年纪不大的妾室,手段十分厉害,就算宁衡的人日夜不停地盯着她,连庵内是否有密道都排查过了,不见她有任何动静却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办法将匈奴王的求救信散了出去,总之前几日朝廷上关于鲜卑建立军处的事情争论越发不休,有一股力量在操控着百官的矛盾越演越烈。
他们隐隐在推动着这项提议成立。
不论他们包藏怎样的祸心,结果却是朱定北乐见其成的,因此也没有插手干预,只是静观其变,再看是否能从中挖出一两个有分量的李党来。还有中书令贾惜福,他到底是受到蛊惑被这个女人利用的人,还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这件事情必须要确定。
但不管结果如何,这个女人却足以已经引起他们的忌惮了。
试探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如今,她总算挪动了地方。
在女人离开良月庵的深夜,宁衡的人手便化身庵中的姑子在良月庵中深入探访,查看那个女人的贴身之物。
而此时,她亦辗转到了贾府中。
“阿娘,阿娘救救我……阿娘,好疼啊……阿娘……”
还未转入内室,孩子的哭声便传入耳中,女人脚步一顿,这才踏入寝房。
“妍娘。”贾惜福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眼中便有了一丝欢喜,他怀中正是睡得不安稳的贾十二郎,原来他的哭泣只是梦呓声声,不知道在梦什么,小小的孩子脸上布满了泪痕。女子将风帽放下,解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素淡而又年轻秀美的脸。
她没有理会贾惜福,只是淡淡地看了看那孩子,而后道:“他死不了,你叫我来是为何?”
贾惜福将孩子放下,对贾十二郎挽留地抓紧他的袖子的依赖毫无所觉,一双眼睛不肯错开地看着女子,眼中有着扭曲的迷恋。
“妍娘,你总不肯来见我……”他见女子眼中露出厌恶,叹了一口气道:“你来看看这孩子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我的骨肉,你怎会舍得他受这样的罪也不肯安慰他?”
“他是不该出世的野种,身负罪孽不如趁早死了,也是解脱。”
女子口吐无情。
贾惜福的脸色一变,但又隐忍道:“也罢,我不强求你做什么,你今夜便在此陪陪孩子,我这就离开。”
女子道:“不必。你若无要事,我这就走。”
“妍娘!”
贾惜福的语气颇为严厉,但女子丝毫不为所动,深深看了他一眼,复又蒙面戴上帽子,转身欲走。
“妍娘,”贾惜福叫住她,“这几年我纵容你在外清净,并不表示我能容忍你摒弃自己的身份。只要你活着一日,你便是我贾怀恩的女人,是我儿子的母亲,这一点,你最好不要忘了。”
女子背影僵直,一言不发。
贾惜福心中生怜,想到自己对她犯下的罪孽便也有些底气不足,但转头看到贾十二郎——自己与她共同孕育的孩子,他便又生出无限柔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