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魅6
“哼哼?”听到女人的尖叫声,黑影不禁发出冷笑,那笑声虽然柔媚轻微,骨子里却透着阵阵寒意,让人有种七八月见到鬼的恐惧。
“你是人是鬼…?”颤抖着声音,青儿忍不住将已经昏厥的幕绝抱紧,他真的只是昏过去了吗?!什么她觉得这个黑影不怀好意呢?
刷的一声──
整个室内被强烈的光照亮,那人纹丝未动,却隔空点燃了远处桌子上的蜡烛。功力实在不容人小觑,说不定还是个武功高手。
但是有了光,看清了黑影的长相,青儿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因为很明显,眼前的人竟是个极美的姑娘。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才没有听出那笑声是出自女人的嗓音。
没有多馀的装饰,也没有华丽的衣衫。眼前的人儿就是被包裹在一件雪白的衣裙之中,长发及腰,不梳髻,也不束起。就这样披散着,柔软顺滑,光可鉴人。
望着对方的脸,青儿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原本以为自己在骁王的侍婢中算美的,但是见到此人之后竟然有种自惭形秽的羞耻感。
她也很白,但最多是皓白如雪,却及不上对方白的清灵,白的透明。那种嫩,就像是从来没晒过阳光一样,从来没流过汗水,也从来没被寒风霜雪吹打过一般。
她的眸,深藏一汪碧湖。顾盼流转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天真吗?非也。那流转的瞬间明明透着狡黠。纯净吗?非也。那微挑的眼梢,明明就流露着女人的风情。
更不用说尖而秀气的鼻梁,还有玫瑰花蕾般粉嫩的小口。怎么会有一个人拥有这么美得嘴唇?嫩嫩的粉色,是那种凌晨的原野上带着初露的粉红玫瑰花蕾蕊瓣般的颜色。是那种饱满到咬上一口就会流出水来的形状。
青儿低下头,她不敢看了,也不想看了。她怕自己会羞愤的投湖自尽。
“你这女人好奇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哥的床上。如果是妓女,就该尽到本分,伺候的他开怀。谁知你却大叫救命,扰人清梦。”嘴上取笑着泪痕满面的青儿,不过看到她身上青紫的激情痕迹,白衣女子却忍不住皱起了细眉。
“你是绝的妹妹?”青儿眨巴着眼,小心翼翼的询问。
“很不幸,是这样的。”白衣女子没空看她,迳自搭起幕绝的手腕,测度着他的脉搏。
“绝…没事吧?”等了半晌,见白衣女子只是皱眉却不说话,青儿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啊!你做什么!”脖颈突然被白衣女子大力的扼住,望见对方眼中的寒意,青儿无错的挣扎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丧魂散…你这女人怎么会有这种药?说!”柔媚的女人不见了,眼前的女子虽然一样的倾国倾城,却已化身嗜血的修罗。手上的劲道像是随时都能将她的喉咙掐断一样。
“我,我不知道呀!”青儿害怕的抽泣起来,脸部因缺氧的充血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濒死的动物。
恐惧,绝望,无错…白衣女子眯着眼眸没有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直到她确信了青儿真的没有说谎,才将马上就要断气的女人放开。
“咳咳…!”青儿连忙大口的喘着气,她好可怕。绝的妹妹好可怕!比骁王还要可怕,至少骁王不会真的想要她死。但是她确信,只要刚才有任何一个迹象显示出是她害幕绝中了那个什么散的毒,自己一定会被她掐死。
“丧魂散是一种古方,男人只要服用了这种药,就会不断地要同女子交欢,直到药效自己散去才会结束。但是这种药极为伤身,耗费男人的体力和精血,所以不久就被禁用了。”白衣女子打开柜子,随便丢了幕绝的一件袍子给青儿。
青儿瑟缩的接过,小心的把自己的裸身包起,手脚并用的爬下了床。
“我,我没有给绝吃任何东西啊…”青儿连忙摆着手,惶恐的为自己辩驳。
“好吧,他被我点了穴道,一时半会醒不了。我想你有必要把你是谁,!什么出现在这里跟我解释清楚。然后我再告诉你,我打算怎么做。”
白衣女子看了她一眼,动手将哥哥在床上摆好,为他盖上被子。自己则找了一把椅子悠哉悠哉的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才的凶神恶煞与担忧已经全部消失,此时她换上一副温柔无害的笑容,正等着青儿讲出那些她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
“不坐么?”看着青儿傻愣愣的站在那不知所措,她亲切的指了指另一把椅子。好像刚才要她死的女人不是自己一样。
好可怕…
青儿望着这个美丽却阴晴不定的女子,顺从的坐在她指的椅子上,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份,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魔魅7
“这么说,以后我该叫你一声嫂嫂喽?”听完青儿讲述的一切,白衣女子似笑非笑的盯着青儿,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和缓。
青儿脸上一红,不安的绞着双手“不,我只是骁王的一个侍婢,现在被赐给幕大哥为奴。我不是清白的女子,不敢奢望名分。”她说的是真心话,作为王的侍婢,一生都献身给一个男人,却换不来永远的宠爱。对于生活,她想得很开。有吃的有穿的,至少不艰难。现在被赐给另一个男人当礼物,虽然残忍,但也少了日后失宠被人排挤的命运。实际上,她的心里是知足的。
白衣女子听后却摆摆手“你不了解我大哥,他一定会娶你的。他为人刻苦、正派,甚少去花天酒地。所以今天你一来我就注意到了,这才在你呼救时及时出现。因为我不相信我大哥是会带妓女回家的那种人,虽然我一直鼓励他那么做。”说到这,白衣女子忍不住掩口轻笑。她的声音大多数时候听起来都软绵绵,嗲嗲的。只有在性情大变的时候才会变得低沉冷硬,跟平时完全不同。
“什么意思…?”青儿傻了眼,眼前绝美的姑娘是不是说了什么她理解不了的惊世骇俗的话?
“就是说,”白衣女子站起身来,向她缓缓的走来,一股清香随着她的移动在四周弥漫“我其实很鼓励他多找几个女人,男人贪欢作乐是正常的,我不希望他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了手脚,不能过他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青儿见她的美颜越来越靠近自己,不禁看得呆了。只见她伸手爱惜的撅起自己的一绺长发,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其行为竟然像个登徒子一般。
“你…你不会…”青儿讶异的惊呼出声,却不敢抽回自己的头发。
“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白衣女子扯出一抹笑容“还有,什么你呀你的,我叫幕清幽,你叫我幽儿就好了,嫂嫂——”她放开对方的头发,像一只蝴蝶一样挥着衣袖在房间里转呀转的,很快乐的样子。
“真好呢…我们家终于又多了一个人了。”忽然间,像被自己说的话伤害到了一样,幕清幽停止了舞蹈,脸上的神情变得忧伤而落寞。
“自从小时候父母死后,我和大哥就相依为命。后来,大哥做了骁王的剑士,经常出入宫廷不回来,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好孤单哦…”青儿看着她露出小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到家中期待被大人安慰的神情。她心念一动,动情的走过去将清幽抱在怀中,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不管我以后在这里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做你的伙伴。你就不会再孤单…”
“真的吗?”幕清幽惊喜的一笑,也伸出手来用力将青儿抱紧“好啊,你要说到做到哦——”
“嗯!”青儿用力的点点头。这时,她发现自己沉浸在清幽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中已经太久,几乎忘了正经事“对了清幽,绝他到底是怎么吃了这丧魂散的?”她担心的问,眼见幕绝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连忙在一旁的盆中缴了一块棉帕,轻轻的为他拭去。
看着她贴心的动作,幕清幽心中也觉得温暖“放心吧,他暂时没事。不过我也大概知道,这丧魂散是拜谁所赐。”
“是谁?”青儿紧张的握紧手中的棉帕。
清幽拍拍她的肩膀,不徐不缓的说“我听说,丧魂散可以改良成一种熏香。自女人身上发出,然后让男人失控。刚才我嗅你的发丝的时候,发现你身上仍然有这种药物的残留。”
听了她的解释,青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清幽刚才并不是要调戏她,而是在测药…想到这,她的脸上又是一红。
故意忽略对方脸色的变化,清幽笑着接着说“恐怕是有人知道你今天侍寝,故意让你在不知不觉中薰了这种香来谋害那个骁王。”
“他的目标是王!”青儿尖叫一声。
“当然喽,那个男人很明显日日贪欢,那么喜欢玩女人。对付他,这是个万无一失的方法。对于男人来说,性欲强是身体健壮的表现,又怎么会猜到这实际上是一种慢性自杀。”清幽耸耸肩膀。
“那…那是谁对王下这种毒手?”青儿颤巍巍的询问。
“有很多啦,名不正言不顺的大王,当然会有人记恨。我猜,他现在身边的女人都被下了这种药,只要他沾女人就是在找死。”清幽漫不经心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不痛不痒的说。
“那,那我们是不是要去同志大王一声?”
“不用我们多事,我猜他早就发现了。”清幽冷笑一声,不然也不会用自己的大哥当牺牲品为他试毒。这个男人还真不笨嘛…不过,害他大哥还真是不可原谅。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
找机会,她一定会报这个仇的。
“青儿…”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了幕绝的呼唤声。
“哥哥!”
“绝?”
两个女人一起冲到床边,看着浑身冷汗的男人。
“给我…给我…”幕绝神志不清的呓语着,口中还在索求着欢乐。
“这人还真是恨死骁王了呀…”清幽皱了皱眉“药下的这么重。”
转过身去,看了担心之情溢于言表的青儿一眼,忽然间哂笑出声。
“怎么了?”青儿心里急得要命,听到清幽的笑变更是不知所措。
“这药虽然伤身,但是压抑着欲望不解决便更是难受。你,还行吗…?”她坏坏的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青儿。
“你…你别说这样的话。”青儿害羞的不行,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体是真的扛不住了。
“看来你不行了,”幕清幽惋惜的说“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个方法。”
“是什么?”青儿心里燃起了希望。
清幽用指尖指了指自己的樱唇“你可以用这里。”
“这里?”青儿似懂非懂的询问“…你是要我用嘴帮他…那个?”
“嗯嗯。孺子可教也——”幕清幽满意的点点头,一副就交给你了的模样。随即在青儿羞怯的注视下,大笑着飘然离去。
魔魅8
“没想到你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妹妹。”精疲力尽的躺在幕绝的怀中,青儿一面用指尖在对方胸口画着圈圈,一面满足的吸取着男人身上充满阳刚之气的汗味。激情了一整夜,吸吮得她嘴唇都肿了,才使这个男人渐渐的清醒过来。现在看来,反而是他比较神清气爽。而她,像是被榨干了一般浑身瘫软。
“嗯…”一夜的夫妻之恩,让幕绝对这个昨天还有主仆之分今天却已是他的女人的女子多了一层深深的眷恋。这是不是喜欢,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对女人并不了解,不过有她这样子的女人待在他的身边也不错。
“不过,她有的时候会变的好可怕,就像一个阴冷的男人一样。”一想到当初被扼住喉咙的疼痛,青儿还是心有馀悸的喃喃的说。
幕绝听后,沉吟了半晌,幽幽的说“清幽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
“嗯?”青儿抬起眼帘,不明白幕绝!什么要这么说。
幕绝温柔的抚摸着青儿的额头,印上自己的唇“小的时候,父母就故去了,对清幽打击很大。我要随师习武,后来又进宫做侍卫,根本无法很好的照顾清幽长大。而且我是个很闷的人,不善言辞,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形式上,都无法陪伴她。这让清幽觉得非常的孤独。”
青儿认真的听着,想到清幽一听到自己会留下来陪她那种难以自制的兴奋表情,她的心就没由来的抽痛一下。
“我也是多年以后偶然发现的,清幽的体内似乎隐藏了两种不同的人格。一方面是柔媚依人的姑娘,另一方面确是豪放不羁的男子。”
“什么?!什么会这样?”青儿惊讶极了,不过从她短暂的接触了的清幽来看,幕绝所言非虚。
“只有变成一个阴冷坚强的男子,清幽才可以保护自己。因为我保护不了她,所以她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幕绝说着,觉得有些伤心。
“绝…没事的…她很了不起,她的武功很高强啊。”青儿忍不住出言安慰他。
“她只是会一些点穴和内息上的功夫,对医理也颇有研究。至于真正御强克强的拳脚功夫,她是不会的。”幕绝摇摇头。
“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又从未怪过你。”正当两人犹自沉浸在悲伤之中时,一道倩影也推门而入。今天的幕清幽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裙衫,脸上似乎也点了胭脂。也许是家里多了一个人,她便想要打扮给她看吧。女为悦己者容,即便只是嫂嫂她的美丽还是想和另外一个人分享的。
“幽儿?”幕绝和青儿同唤出声,又同时觉得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青儿将脸埋进幕绝的胸膛,幕绝也拉起被单遮住女人的大片风光。
“进来也不敲门。”幕绝沉这脸,轻咳一声以缓解尴尬。
清幽却不以为意“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有什么好遮掩的。再说,我又不是什么都没看过,紧张什么。”她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这么早,有什么事吗?”青儿探出头来,怯怯的问了一句,心底下多少还是不好意思的。
“不早了,”一说到来意,幕清幽的目光蓦地变冷“该来的应该快到了。”
“谁?谁会来?”青儿不解的看向幕绝。
幕绝脸色也并不好看,只见他将怀中的女人搂紧,担忧的望着青儿的脸“你是说──”
“没错,就是那个随便拿别人的幸福开玩笑的骁王。”提起他,清幽凛冽之色愈发浓重。
“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男人在做了试验之后,不会来检查结果吧?”
“我已经不想追究这些了,”幕绝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我只是不想他再这样伤害青儿。清幽,他不会反悔将青儿带走吧?”
“绝…”眼见这个男人显然已经将自己放入心中,青儿觉得心中好暖,好开心。
“我要留在这里,和绝在一起,死都不会再回到那个无情的男人身边。”小女人勇敢的站出来,坚定不移的说。
“青儿!”幕绝眼眸一黯“你没穿衣服。”
“啊呀!”青儿恍然间发现自己光溜溜的站在两人面前,连忙跳回床上,将青光藏好。
“呵呵,你这个性格和我哥倒是挺配的——”幕清幽嫣然一笑。
“不过,如果让骁王知道你们两个昨天发生的事,印证了他的猜测。他说不定会以此为藉口,谎称青儿是别国派来的刺客然后带回去严加拷问。毕竟,目前青儿姐姐是唯一的线索。”清幽的脸色变的凝重起来。
“不要!我不是刺客!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想留在这里和绝在一起。”青儿吓得哭起来,紧紧地抓着幕绝不敢放手。
“好了好了,没事的。”幕绝安慰着她,心下也十分焦急。
幕清幽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想骁王一定没想到他撒下的棋子在一夜之间竟然培养出了感情。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她还真想会会这个专制淫乱的王。
于是她压低声音对哥哥和青儿说“不管是谁,什么时候问起你们,你们都说两个人昨天的房事,就只有一次而已。而且时间、反应也都正常。”
幕绝和青儿对望一眼,齐齐点头。
“当事人都说没事,那么即便骁王有怀疑也不能够再多说什么。只不过,这明显是欺君罔上。魔夜风记在心里,肯定会在别的地方多加刁难。”幕清幽接着说。
“不如乾脆趁这个机会辞去剑士的职务,好好的和青儿姐姐生活在一起吧。”
“不可能,”幕绝摇摇头“骁王身边的近身侍卫目前只有我一人,他这个人疑心病很重,我!了这个职位经过了很多考验,不会随便换人的。”
“即便是你用性命相保的亲弟弟也不行么?”幕清幽成竹在胸的反问道。
“亲弟弟?你是说…你?”尽管难以置信,幕绝还是相信自己精通医道的妹妹女扮男装不是什么困难的题目。
“不行!太危险了,而且你根本都不会什么武功!”幕绝思前想后,还是断然拒绝。
“谁说我不会。”只见幕清幽掌风飞过,一把花梨木的椅子顿时裂成两半。顿时看的幕绝目瞪口呆。
“你,何时习得这等功力?”幕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个柔弱的妹妹真的已经完全被男人性格的一半所吞噬了么?
“兄长毋问,我说过,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机遇。我当学会这些武功,你当遭遇此节。你我应当交换侍卫的身份,就是这样,我们都要顺应天命。”
兄长?
幕绝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妹妹,她从来没有尊称过自己为兄长,一直都是小女孩撒娇般的哥哥长哥哥短。
此时她还是那样的美丽,像一朵绝丽的花…
可是那眼神,那个性,俨然就是堂堂七尺男儿才有的。坚强,不屈,聪敏…以及比他多一层的狡诈。
这样的一个人,又需要谁去为她担心呢?
他低下头,忍着痛,一个‘好’字尚未说出口,只听小厮急急火火的在外面喊道“王来了!少爷,王来看您了!”
魔魅9
幕府的大厅里,此时正因为一个身份尊贵的不速之客的来临,气氛变得相当凝重。
今天的骁王亦非当日淫邪放荡的模样,只见他神清气明、锦衣玉带。连那最为恣情的黑发也一丝不乱的被束进只有身份尊贵的王才配拥有的金冠之中。当他正襟危坐在上座悠闲的饮茶的时刻,浑身散发的王者之气让他宛若一头矫健的黑豹。但是他那双凤眼所流露出来的神色,明明就是一副体恤下属的好君王的模样。
幕绝站在厅中,虽然心中有怨气,自是不敢多说什么。而躲在屏风后观察这一切的幕清幽,却是气从中来。
她心想,好你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明明是你设的圈套让无辜的两个人成为你的实验品。现在居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到这里扮好人。
“听说──我最信任的剑士今天请了假…所为何故?”魔夜风抬起眼帘,以一种缓慢的腔调一字一句的说。声音中的关切之后隐藏着威胁,仿佛在说,如果今天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骁王低沉又带有磁性的声音,幕绝心中一凛。不管怎么听,他都觉得这个男人始终是阴阳怪气的,即便表面上都很好,但就是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禀王上,属下的确是有些微恙。”幕绝收敛着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报告说。
“哦──?恙在哪里,孤王可以请太医来给你看一下。”黑眸微微眯起,薄唇轻勾。似关切的笑容,也似猜忌的冷笑。
“属下,是心病。”幕绝抬起头,按照清幽教给自己的话,一字不漏的说“自去年起,属下一到夜晚就会梦见故去的双亲化作厉鬼来斥责属下,说我没有尽到作为长子的责任。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兄弟,也没能在适当的年龄成家立业延续幕家的子孙。”“继续。”魔夜风不动声色的听着,注意力却好似只停留在手上的这杯茶之中。
得到鼓励,幕绝的信心更增“自那以后,属下一直感觉练武的时候力不从心。并且,破击的威力也大不如前。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属下惶恐不能再保护王上,所以恳请辞去剑士一职,从此娶妻生子,守着父母的灵位做个平凡的孝子。”说着,幕绝毅然下跪,态度极其坚决,言语又恳切。并不打算给魔夜风拒绝的馀地。
本来在用杯盖轻拨盏中茶叶的骁王,听到此处,眼角的馀光又瞄到幕绝已经以大礼俯跪。只听“!”的一声,茶盏被不留情的搁置在一旁的茶几上。对屏息等待结果的幕绝来说,这声响预示着很可能已经惹恼了骁王,而未来还是不可预知的。
“请王成全!”他咬咬牙,坚持着自己的请愿。
魔夜风从座位上站起,慢慢的踱到幕绝身边后就停留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幕绝不敢抬头,却也敏锐的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正以主宰者的姿态在自己身上来回游移。
他在想什么?还是…他看出了什么?
“既然是这样──”突然地出声,让饶是作为临危不乱剑士的幕绝也差点发出惊呼。只因这声音的来源,是这个让人难以琢磨的骁王。只因,这声音此刻就响起在他的耳边,他甚至能感觉到魔夜风呼出的热气。
看出对方的畏惧,魔夜风故意更加的贴近。靠着幕绝的耳廓,他用细微到沙哑的男性声音低语,就像在和他的任何一个女人调情“那本王也不留你。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要娶得妻子正是孤王昨天赐予你的侍婢,对不对?”“是…是的,正是青儿。”该死!幕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他堂堂一个男人竟然在魔夜风的这种靠近之下也觉得全身发软,连话都说不连贯了。这个骁王不只不是神,他简直就是对任何生物都存在威胁力的人魔!
“好了,你起来吧。”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命令,幕绝蓦地抬头。骁王什么时候离开的?眼前的男人竟然像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座位一样,正在专注的喝茶。仿佛刚才在他耳边说的话的,只是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鬼魅。
“有意思,没想到我一时贪玩,却丢了自己最好的剑士。”像遗失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般,魔夜风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很感兴趣。你们,在床上还像在我面前那样那么合拍吗?昨晚,你们又做了几次?”促狭的低吟着,魔夜风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头,露出小孩子一般天真好奇的表情,眨着凤眼期待一个答案。
“只有一次,昨晚我们都很累了。所以,就没有贪欢。”果然,他还是问了。幕绝的心微微揪紧。
“是吗…”魔夜风听到这个答案,笑了一笑,仿佛刚才问的只是一句玩笑话。幕绝没觉得如何,幕清幽却没有放过他那眉间突然多出的细微摺痕,心下不禁发出冷笑。
“不过,你走了。我还是需要一个剑士的,你──有什么不错的推荐么?”眯着眼睛,魔夜风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属下这倒这样说不合时宜,但是属下却有一人十分适合接替属下的职位。”“说说看。”
“此人正是属下的弟弟──幕清幽。”幕绝大胆的推荐道,暗自庆幸父母给了妹妹一个男女皆宜的好名字。
“哦?孤王还不知道你有一个弟弟,他人在哪里?带过来给孤王看一看。”魔夜风很有兴趣的样子。
“是。清幽,进来吧!”
眼见时机已到,幕清幽迅速从屏风后面的窗子飞身跃出,整理好衣服再大大方方的从大厅门口进入。她可不会笨到让骁王知道自己一直躲在屏风之后察言观色。
“你,是幕清幽?”看着眼前这个个头不高的少年,魔夜风的脸上却没有显露任何情绪。
若不是提前知道自己的妹妹将要易容成另一个男人,幕绝真是被她吓死了。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这个幕清幽无论怎么易容还是更改不了身形,所以对于男子来说他还稍显瘦弱。妹妹凹凸有致的身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扁平的男性特徵。
魔夜风也打量着他,他原以为幕绝的相貌可以算的上英俊的。可是没想到,他却有这么一个长相平凡的弟弟。平凡到混在人群里,几乎就等于消失不见了。
但是以一个王者的聪颖,他也知道,越是高手就越是不起眼。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爱招摇的人往往死的最快。
“你是,幕清幽?”魔夜风问了一句。
“正是草民。”领口里藏着变声用的铜锁片,幕清幽气定神闲的发出分毫不差的男音。
“很好…很好。”魔夜风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一边看,一边点头。
幕绝不知道骁王!什么连说两声很好,只是要取得他的信任恐怕还要费一番唇舌。于是他踏步上前刚要开口,谁知魔夜风长袖一挥,大笑着说“好!就是他了!”霸气的将幕清幽的身子搂进自己臂膀之中,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般亲热的说道“你的哥哥是我的剑士,以后,你就是我的武者!我们回宫,哈哈,我们回宫!”什么?
幕绝错愕的与幕清幽对望一眼,就这样?!他还什么都没说呢。骁王不是一个猜忌心很重的人吗?!什么会这样轻易的就让清幽做了他的贴身侍卫。
等一下!
他想说,却看见仍然被骁王搭着肩膀往屋外走的幕清幽回过头来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哥哥保重。
他看到她嚅动着口唇用唇形对他说出这最后的四个字。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幕绝的心头,该不会,这是他们兄妹俩最后的诀别吧…
魔魅10
这个骁王还真不是一般的妖邪。
幕清幽心中想着,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半点停留。明明是来做魔夜风的贴身护卫,他还给她起了一个专属的称谓叫武者。可是!什么一入宫内,这个男人却又态度大变。说是刚来的新人并不熟悉宫里的环境,就这样把她随便丢给一些下人叫他们带着自己在宫内随便转转,暂时不用她随行护驾。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宫里怪道小路颇多,那些下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三拐两拐就全都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分明是有意将她一个人丢下。
眼见天色见深,不仅没有找到通往任何一个寝宫或者大殿的出路。相反的,偌大的一个骁王宫殿,竟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丫鬟呢?士兵呢?嫔妃大臣呢?
没有,没有,一个都没有。
没有嫔妃,幕清幽倒真的不奇怪。听说骁王性好女色,却不立三宫六院,只狎玩大臣进献或者从随便什么地方看中的女人。再不济就是养一群青儿那样的侍婢,没名没分却要整日跟他滚在床上寻欢。但凡女人有一点姿色的,只要入了这魔王的眼,不管对方是谁家的小姐,谁人的妻妾。即便是王族贵胄的女儿他也一样来者不拒,统统要在他身下至少承欢一夜。能不能继续被宠幸,还要看他大王玩乐得是否快活。
“啐!”想到这,幕清幽情不自禁厌恶的唾弃一声。抬头看天,不知不觉中黄昏的红霞已经被夜色所取代。除了天上那一轮新月能带来淡淡的微光,她的周围竟如伸手不见五指一般漆黑。
该死的!奔波了一天滴水未进,幕清幽心中已经有些烦躁。现如今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一个连宫灯都不会有人来点的偏僻角落,除了疲倦更多的是对危险的恐惧。她从不知道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像是冷宫又像囚牢。难道说,被众多人仰望在上的皇宫也会在某一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人!
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幕清幽警觉的闪身躲进一棵大树后面屏住气息。她俯下身子,像一头狼一样环视着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还好她的耳朵还算灵敏。
声音似乎是从她右脚尖正对的方向传来,她心念一动,闭上眼睛过了半晌再张开。果然!凭着人类视觉的敏感度,她看见就在那个方向延伸约七十步的地方透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光芒。
用轻功无声无息的靠近,光的影像越来越清晰。不出她所料,在几片茂密的灌木之后隐藏着一个冰冷的幽穴。里面人的说话声也渐渐的可以听得清楚。
到底是年轻的姑娘家,好奇心重。在权衡利弊之后,幕清幽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于是提起气息,缓步向前。还好,虽然是个秘密的地方却没人人来把守。即使路并不平坦,却也没费什么气力。但是,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已经危险到连守伟都必须瞒过的地步。想到这一层,幕清幽更感到喉咙发紧。
“你,就是那个名不副实的皇帝最疼爱的妹妹?”一个阴森冷窒的男声从洞穴尽头的密室里传出,熟悉的低沉嗓音让幕清幽心头一凛。
魔夜风!
“快放开我!你这个变态!若不是你找人使卑鄙的手段将我虏来,我现在也不会在这个恶心的地方!”女人明显的怒斥回荡在整个山洞。
名不副实的皇帝?听到这个形容幕清幽有些惊讶,难道被困在这里的是神乐的妹妹?这个自以为是的骁王不是一直认为被他杀死的神家后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痨吗?所以说他名不副实也并不为过。
但是,没听说过神乐王有妹妹啊…幕清幽更靠近几步,看准前方一快可以藏身的岩石便躲在其后,只微微探出头来好观察室内的一切。
天…
如果不是极力克制,幕清幽几乎要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