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夫妻就是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一起睡觉,睡觉时还亲亲。六岁的小云看着睡着旁边的范清池,有些困惑地皱起清秀的眉毛,是这样的吗?他觉得夫妻不是这么定义的,但是想不出哪里错了,唉,不想了,明天回去问娘亲。
刚闭上眼打算入睡,小清池又靠过来一点,嘴里喃喃地说着:「不想去,舍不得小云。」
小云又睁开眼侧过头细细地看他,原来他在说梦话,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突然笑起来,还流口水了。
「脏死了你。」小云小声说,摸出一块手帕替他擦干净,端详着他睡颜,虽然范家哥哥老喜欢对他流口水,字写得不好看,但是他人长得挺好,尤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天上最亮最大的星星都没他的眼睛有光彩。
小云看了他一会,突然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下,悄悄说:「我也舍不得你走。」
虽然两个孩子舍不得彼此,但范清池还是走了,小云回去问母亲:「娘,范哥哥说夫妻就是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一起睡觉,睡觉时还亲亲,是不是真的?」
邵母脸一红,抱起儿子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池儿说得不错,但是前提条件必须是一男一女,如果是两个男孩,那就只能是兄弟了。」
小云眸光一亮,就觉得他说得不对,还是娘说得好,他见过的所有夫妻都是一男一女,两个男的就不能是夫妻啦。他为自己懂得比范清池多而高兴。
「云儿怎么问这个,池儿又说要你做他娘子了?」邵母问,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忧色。她那个闺中好友,当年就算家人不同意,拼得一死也要嫁给范均儒。
而池儿个性就像他母亲一样,如此执着,一根筋通到底,儿时开开玩笑还好,万一长大后还是这样坚持该如何是好?
「嗯,范哥哥每次见我都弄得我一脸口水。」小云擦擦脸,嘟起嘴告诉母亲,他其实不讨厌范清池亲他,但是他是个爱干净的孩子,不喜欢白净的脸上沾上别人的口水。
这时父亲邵杰进来了,他在室外就听到妻儿的对话,摸着儿子的头淡淡道:「没想到那小子小小年纪就会调戏我的孩儿,云儿和他交往下去只怕被带坏,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小云闻言瞪大眼看着父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来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但是要他不见范家哥哥,那怎么行呢?
「相公,池儿是芳妹的孩子,像芳妹大大咧咧的,就是觉得我们云儿漂亮,所以喜欢云儿,等他懂事点就不会胡言乱语了,不让孩子们交往,不是让芳妹以为我们瞧不起他们吗?」邵母温柔地劝说丈夫,见他神色松动,知道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又对儿子道:「云儿,下次见到池儿告诉他,再亲你要你做他娘娘就不理他了,那他下次就不敢啦。」
小云按照母亲的吩咐做了,范清池以后果然不敢再亲他要他做娘娘了,但是他会用他比黑宝石还亮的眼睛盯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眼神太有热度了,所以有时他会脸红。
他一直以为男人是不可能喜欢男人的,直到十一岁那年听说四叔喜欢上巫山的一个男弟子,那时他才明白过来,男人可以喜欢男人,但这种喜欢是错的,因为四叔被爷爷关了起来,整整半年,开始时还好言劝说,后来他们说四叔病了,给他灌药,但是四叔还是坚持要去巫山找那个人,于是爷爷把他押到刑堂用刑了。
秋鸿山庄的刑堂是最可怕的地方,四叔进去过一次,出来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他悄悄地去看过四叔,他身上伤痕密布,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他看着四叔,突然很害怕,那种感觉不止是担心会失去最亲的家人,还有一种更深刻的恐惧,他怕有一天这样死气沉沉躺着的人是自己,于是他没惊动四叔,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为什么会有这种恐惧呢?他问自己,不喜欢男人不就得了,有什么好害怕的?他拍拍胸口,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是的,他是不喜欢男人的,尤其不喜欢范清池那样的,从前他每次凑过来亲他都弄得他一脸口水,脏死了。
平息了内心的恐惧,他还是经常和范清池见面。瞧,他们没什么,只是好朋友,亲如兄弟的好朋友而已。
其后的四年,他们一直维持着这种平静亲和的友情,直到某一天,范清池突然发疯似地在他脸上亲了下,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又发疯了,下一刻却顾不得审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心思,而是环顾四周,确信刚才的事没落入第三个人眼里才故作镇定地对范清池道:「你再不松开,我就用剑刺你了啊。」
范清池不甘不愿地松开手,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疯言疯语道:「你练剑比翡翠楼的姑娘跳舞还好看。」
邵云顿时满脸黑线,他竟然去过翡翠楼那种烟花之地?还拿他跟那些花娘做比?他满心的不悦,心里又酸又胀,这个人怎么能对他说这样的话?!
「不敢,我哪有翡翠楼的姑娘好看,你去翡翠楼吧,这里不欢迎你。」邵云沉着脸,转身往屋内走。
「你吃醋了。」范清池抓住他手腕,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
「没有。」邵云断然否认,见这家伙牛皮糖一样甩不开,干脆不理他了。
范清池见他话也不肯多对他说一句,便解释道:「我是去了翡翠楼,但是没嫖妓,我的贞操留给你。」
邵云斜睨他,似笑非笑:「就算你去了没嫖妓,也是因为你舍不得钱,可别把功德算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