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玉衡喃喃着,踩踏在心上的那只无形的巨人之脚此刻变得具体而锐利,是一双灵巧的芭蕾舞者的脚,穿着足尖鞋一下下交错地踏在心上,欢快的调子,锥骨的疼痛。
如果楚雄是基督山伯爵,那么谁是美茜蒂丝,谁是海蒂公主?
如果楚雄是王子,谁又是白天鹅奥杰塔,谁是黑天鹅奥吉尼娅?
走出剧院,沸腾的人声扑面而来,站在红绿灯的交叉路口,玉衡似乎清醒了过来,不再抽泣,拭泪说:“我们回医院吧。”
李望也没有再追问。
坐在出租车上,玉衡似乎不堪刺激,一直将头倚在李望的肩上。两个人都一路无语。李望慢慢思索着剧中情节,似乎有些回过味来:黑天鹅冒名顶替,夺去了本不属于自己的爱情,抢占了白天鹅的王子。玉衡说何玲珑是黑天鹅,那岂不是说,何玲珑与楚雄有暧昧?而这也恰恰符合了蒋洪最初的怀疑,只是没有证据。
他不知道玉衡这随口而出的一句话,究竟是掌握了什么新的线索,还是出于一个妻子特有的直觉。但却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新计划:从明天起,要好好摸摸这只黑天鹅的底。
第六章 青花
李望回到家,母亲交叠了手坐在太师椅上严阵以待,分明有话说。
“你那同事方方姑娘来过了。”这是开场白。
李望一愣:“她来做什么?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坐下来就哭,哭了半个多钟头。”
李望更加发愣。
李母叹气:“倒是我说了很多。青花的事,我都告诉她了。”
李望铁青了脸,一言不发。
“青花走了十年了,生也好,死也好,你也都该放下了。到处跟人家说你有女朋友,女朋友在哪儿呢?存在要惹人误会。这样下去,谁还肯嫁你?”
“青花没有死……”李望小声嘟哝。
“就算没死,这把年龄,也该嫁人了。她不找你,就是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瓜葛,你还不死心吗?”
“青花不会这样。”
“青花不会这样,青花不会那样。小子,你是中了魔了。青花失踪时才多大?十六?十七?懂什么?就算她没失踪,这十年也不知变成啥样了,十年人事几番新,你懂不懂?放下吧,方方这姑娘真不错,被你伤得那么厉害,一句抱怨都没有,就只是哭,哭得我看着都心疼。”
李母苦口婆心,越说越激动。李望知道,下一步就是老泪纵横,痛陈家史,以及寡妇带大儿子的诸般艰辛。他又厌倦又惧怕,同时也真心惭愧,快三十的人了,还让老母这般操心,着实不孝。
李望同母亲讨价还价:“最后一年。妈,我有种感觉,就快找到青花了。今年是青花失踪的第十个年头,要是过了今年还没有消息,我明年就给您娶个媳妇回家。”
“有你这话就好。”李母倒也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别到了明年又反悔,我可是不应的。”
这夜,李望失眠了。
方方的攻势让他心烦意乱,说不清是腻烦还是感动,好像都有那么一点点。毕竟方方也是个不错的姑娘,性情爽朗,为人正直,身家清白,样子又不错。可是李望与她之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像是想吃椒盐蘑菇却发现没放盐,又像是想要一杯黑咖啡却偏偏加了奶,总之不对。
他忽然很想找玉衡谈谈,谈青花,谈方方,谈人世间的无奈与无常,谈失去至爱的伤痛。
刚刚分手,他已经在期待下一次见面了。这念头让他悚然而惊,难道真像方方说的,他对玉衡有特殊的情感吗?文君新寡,又是死者家属,自己身为警察,若对涉案人心生邪念,还是人吗!
李望坐起身摸索着找烟,却翻倒了桌上的相框。即便在黑暗里,他也可以清晰地看到相片里的人,青花的样子早已定格在他的脑海里,就像刻上去的那么分明。十年了,她在哪里?还记得他吗?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