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啊!‘邹永之兀自感叹着,‘他如今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们若是不趁着这个时候动手,更待何时那!‘沐风无言,只是默默的低头。他知道,邹永之说的很对,只有现在这个时候,皇上身边的防御之力才是最弱的。如今想要杀他,真的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真是没有想到,那个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人,竟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天。
‘当然了,一切事情属下已经准备好了!‘邹永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行至间带着一股指点江山的豪气。似乎,只有用这样的动作,才能告诉旁人,他邹永之如今正在做的,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邹永之眸中寒光一闪,肃声道:‘少爷请放心!这件事情,属下会亲自去办!
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必然让他的性命,断绝在今夜!‘‘你别去。‘沉默了许久的沐风终于说话了,他抬起头来,微笑着对上了邹永之的眸子,用那温柔至极的语调,缓缓的道:‘我去。‘
第二十八章 此身本为江子承
--‘你为何要告诉朕呢?‘皇上安详的闭着眼睛,颇为舒服的斜靠在了柔软的靠背上。有多久没有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只是静静的躺着了呢?一念至此,皇上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还真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啊!
他微微睁开眼睛,眸中竟带着一丝笑意。他看了身旁面有忧色的张寂竹一眼,柔声道:‘人都是怕死的。你现在告诉朕说,今夜会有人来杀朕。万一朕一时兴起,就这样跑回京师去。或者是,调来千八百个将士过来值夜。那你们的计划,岂不是要全盘落空了么?‘怕是除了张寂竹和沐风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冷冽的皇上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张寂竹苦笑,无言。
皇上微微歪头,仿似孩童一般的眨了眨眼,忽而掩嘴一笑,道:‘难道说,你竟是希望朕快些逃走的?‘张寂竹摇头苦笑,叹了一口气,道:‘皇上竟然会有如此孩童般的一面!这事儿说出去,任谁也不可能相信啊!‘皇上嘴角一扬,微微耸了下肩膀,慵懒的将后背在柔软的靠背上蹭了蹭,道:
‘做戏嘛,怎么也不能做一辈子。反正都快要死了,便是洒脱一下又何妨!‘世人谁不怕死,这样将自己的生死挂在嘴边,而口气自然、面色不变的,怕是没有几个人吧!
就连张寂竹听得皇上如此的言语,心中都不由得一阵抽痛,让他眉头微蹙,低下了头。
‘我本就是一个没个正形的人。‘皇上道。不,此时,他是江子承。
江子承闭着眼睛笑道:‘我小的时候,就在父亲的面前自称老子!当时可没少挨骂!‘张寂竹闻言扬了扬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偏偏比哭还要难看些。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淘!淘到最后,那些个叔叔伯伯们,见到我都跟见到了瘟神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江子承笑的轻快,笑的开怀,看样子,是想将这几年欠下的,全都在今夜还回来。
烛火轻晃,凝出一滴红泪斑驳,又在墙上映出了两道人影。
江子承笑呵呵的讲述着自己的过往。不是那活着血和泪的往昔,而是那些极为有趣的故事。
声音不断的从江子承的喉咙中发出,他不停的讲着,似乎是明天就讲不得了。
故事很好笑,让江子承笑出了眼泪,也让一脸沉痛的张寂竹流出了眼泪。
笑声在空旷的行营中回荡着,那笑声有些嘶哑,想来是这人今夜所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笑声渐消,于是乎,这偌大的房间里,便显得有些冷清。
‘以前的事情,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了吧。‘张寂竹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便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江子承抬了抬眉毛,慵懒至极的看了张寂竹一眼,打着哈欠摆着手道:‘你还是别笑了!难为了你那一张脸!也不怕脸上抽筋儿!‘一股难以遏制的悲伤涌上心痛,张寂竹侧过头去,狠狠的咬了咬牙,又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有些往事,倒是也跟旁人说过!‘江子承歪着脑袋,忽然一笑,道:‘不过其中的两个人,如今应该已经死了!‘‘其中的两个?‘张寂竹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没话找话,可是,他又不得不说,不敢不说。他害怕!害怕周遭会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害怕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会在静谧中走向死亡!
不!那样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嗯。狄萧和弄影,想来也早该死了!‘江子承懒散的笑着,又出言解释道:
‘弄影是狄萧的爱人,京中千醉楼的老板,想来你也应该听过的!‘张寂竹闻言微微呆了呆,苦笑了一下,道:‘自然听过的。原先在齐娘娘府上当西席的时候,总会跟着她去那里蹭酒喝。‘‘齐娘娘?‘江子承明显一怔,思付了半晌,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有一个皇妃,姓齐名萱玥……‘是了!‘江子承今夜里难得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之所以进宫,原本也是为了她啊!‘他又想到了一出事情,接着笑道:‘想来,咱们相识的时间倒也挺早!只不过,我那时穿着黑衣蒙着面,没有让你见到脸而已!‘张寂竹点了点头,想要笑一下,牵了牵嘴角,却没有成功。
一时无言,只是兀自沉溺在往昔的记忆里,却同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造化弄人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