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闻
“沐风哥哥。”傍晚，英儿推门进来。
英儿把药从竹盒中取出，放到床头，又替沐风挑起了灯。烛光幽幽，映出了英儿红肿着的双眼，双颊上也带着斑驳的泪痕。
“英儿，你这是怎么了？”沐风在床上辗转了整整一个下午，虽然心中气闷，却也多多少少养了些精神。此时瞧见英儿的模样，不由得撑起了身子，皱着眉头问道。
英儿赶忙上前扶住沐风，又在他的身后放了个枕头。沐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斜向后靠着。
“凝儿姐姐死了。”英儿咬着嘴唇，盯着自己的手，不敢抬头。泪水又在他的眼中不争气的打转。
“凝儿？”沐风一怔，那个粉衣倩影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齐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女？怎么会？前几天她不是还好好的……”
英儿点点头。
“怎么回事？”沐风追问道。
英儿咬咬牙，仿佛隐忍着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陡然抬起头，眼中尽是怒火，一字字道：“凝儿姐姐是被齐娘娘害死的！”
不等沐风说话，英儿便抹了一把眼泪，道：“听说，那日皇上从钟灵宫回来后，齐娘娘便失了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照理说，她那种人，动不动就夺人性命，永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才好！可是，凝儿姐姐是个大好人，她夜半听到齐娘娘房里有抽泣声，不放心，便敲门进去看。谁知，齐娘娘一见她便发了火，让她出去在外面跪着。凝儿姐姐不敢违她的意，在外面跪了大半宿。第二天一早，齐娘娘一出来，就指着凝儿姐姐便问，‘你昨日去叫张太医的时候，到底是为了本宫，还是为了沐风’。凝儿姐姐跪了一晚上，脑子昏昏沉沉，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娘娘问的是什么。结果，齐娘娘以为她是心虚，一怒之下向边上的人讨来鞭子，对着凝儿姐姐便打……当时，寂竹哥哥和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凝儿姐姐在床上躺了三天，高烧不退。今天上午，钟灵宫才派人到太医院来，让寂竹哥哥赶忙过去看看。结果，结果……”
沐风脑中轰的一声，他抓着英儿的肩膀，直问道：“英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挨打的那日，是凝儿姑娘她去找的张……张太医？”
英儿点点头，又抽泣着道：“那日，凝儿姐姐见你挨罚，趁机跑到太医院报信。”瞥见沐风的神色，英儿以为他是在怨自己没有跟去救他，便急忙道：“当时英儿也要跟着去的。可是，寂竹哥哥说危险，弄不好有性命之瑜。不过只要能救沐风哥哥，英儿什么都不怕的，跟着走了几步，却被寂竹哥哥一掌打晕了。”说完，英儿拽了拽沐风的衣袖，有些胆怯的问道：“沐风哥哥，你，你不会怪我吧。”
沐风浑身血液一滞。
他，竟是如此。
自己怪他利用自己接近皇上；怪他为博皇上青睐，抛却尊严；怪他只当自己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可是，自己怎么就忘了。当初是谁舍了性命不要，在齐娘娘面前为他当下一劫？当初，又是谁苦口婆心的劝勉，让自己千万不要得罪齐娘娘？
如今，自己只记得在落霞殿中，他以色示人的一幕。双目和双耳，都被那时的娇喘和呻吟掩盖了，竟让自己将原来的那些事都抛在了脑后。
他若真的一心想要攀附皇上，又怎么会因为凝儿的一个讯息，急急忙忙的跑来？他明明知道，依着齐娘娘的性子，这一行恐怕有性命之忧。打晕了英儿，不让他涉险，自己却义无反顾。
沐风原以为，张寂竹是被皇上叫来的，是什么危险都不存在了之后，他才奉着上谕赶来的。
昏迷之前，自己没有看到张寂竹的身影。醒来之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却是二人之间的缠绵。
其间的种种，自己没有问，想当然的认为着。他也就没有说。
就让自己这么认为着，惦念着，记恨着。却偏偏冷言冷语，一字不提。
想起那日，自己在落霞殿中，向张寂竹问出的那几句字字带血的话；想起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痛楚，到落寞，最后却是灿烂无比的微笑；想起这几日，他无声无息的在一旁倾心照料，几次趴在案上睡着，身子又不知单薄了多少……
自己怎么就那么蠢？白长了一双眼，看不出是非善恶，辨不明好坏忠奸。
沐风心中大痛，仿佛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的敲打着，不得闲。
慢着，今天上午？
怪不得，他今天来的时候神色那么颓然，那么让人心痛。
可是，他怎么会说出，让自己照顾英儿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