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帅从包里掏出两个青铜面具,唐悠和展行同时惊呼,那面具双眼巨大,形貌诡异,鼻如云,面如桩,下巴处平平,脸颊上还镀了三道层次分明的金带,正是巴蜀古国的青铜镶金面具图腾。
“每人一个,戴在头上。”
展行茫然戴上,摇摇晃晃:“看不见啊。”
“戴在头上,不是脸上。”张帅哭笑不得,把它扳起来点,让展行额端顶着面具,这下看见了。
展行和唐悠互相打量,两名少年一样清秀,额上多了个面具像是古朴的祭司。张帅解释道:“小唐那个是我的,小贱那个是我弟的。大司祭和少司祭的祭器,戴好了别摘下来,在附近走走不会有事。僰人的祖先会护佑你。”
“祖先们在忽悠我。”展行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树林里,唐悠道:“要陪你去么?”
展行摆手,朝林景峰离开的方向走去。
张帅埋头扎帐篷,漫不经心问:“那小畜生害三爷师徒吵架了?怎么不说?回去我再揍他出气,你让小贱别放心上。”
唐悠嘲道:“你打得过他么?”
张帅道:“从小就是揍他揍到大的,你没见那天他只有挨揍的份么?”
唐悠又说:“他是不敢和你动手。要真动起手来,你未必打得过他。”
张帅笑了笑,唐悠说:“不就仗着你是哥么,从小把他打到大,心里怕你,当然不敢动真的了。”
张帅道:“你不懂的。”
唐悠朝张帅吐舌头。
一轮夕阳从林间投入,原始森林的灌木上染满金红色的光,展行离开营地数步,听到远处哗哗水响,循着声音走去,发现一面巨大的,波光粼粼的山中湖泊,高处岩壁上瀑布如飞雪飞泄而下。
“小师父!”展行喊道:“你在么?”
没有回答,几只鸟儿从林中飞出。
时值开春,十万大山雪顶融水,携着沁人的冰凉由西面而来,展行躬身掬水洗脸,发现水里有不少斑斓漂亮的湖鱼。
“真舒服!”冰水抹了把脸,展行精神百倍,洗完脸又朝水里撒了泡尿。
山中难知岁月,展行忽然觉得,外界似乎离自己很遥远。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这些日子里一直开着机,卫星讯号有,却没人给他打电话,陆少容与孙亮等人仿佛是约好了的,一致不主动来电。
展行斟酌许久,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他拨通了家里电话,陆遥的声音:“叽里呱啦沙八碰!这里是语音信箱,展宅主人前往加拿大旅行,三个月后回来,天气预报请按1,听笑话请按2,股市行情请按3,看图说话请按4……”
陆遥的声音说了一大堆啰嗦话之后,终于进入正题:“没事请挂机。哦,对了,还有哔一声之后留言,哔——”
展行:“唉,爸。”
展行想了想,又说:“你们怎不给我打电话?生气了么?我在贵州一个朋友这儿玩,下周去北京……”
纽约:
展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陆少容在填一份表格,电话扩音器传来儿子的声音。
展扬:“他没被绑架,听起来不太对劲?”
陆少容道:“多半是和那姓林的吵架了,没听出来么?声音没精打采的。”
展扬收了报纸起身,陆少容道:“大哥说了,别管他。”
展扬只得又坐下,打消了接电话的念头。
展行絮絮叨叨地报告完行程,介绍了他的朋友,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说了快五分钟,才说:“你们去看外婆了吗,拜拜,玩得开心。”
展行挂了电话,拨给余寒锋,那边生意正好,吵吵嚷嚷。
“大舅。”展行欣喜道。
余寒锋:“又做什么!现在很忙!”
展行说:“我在贵州呢。”
余寒锋:“在那边做什么?!”
展行笑道:“来朋友家玩的,这里景色挺不错……”
余寒锋:“太吵了!听不清楚!下次再打来!”说毕把电话挂了。
展行:“……”
展扬和陆少容估计对他绝望了,放任不管了。
林景峰又生气不理他了。
于是展行有生以来,第一次情绪低落了。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张帅兄弟很好客,但离开家里的惶恐感觉总是难以驱散。从前有林景峰充实着,有点期望总是会淡忘别的感受,然而林景峰数日里不即不离,令他心里颇有点不踏实。
展行坐在湖边,怔怔发呆。
一只爪子踩在树枝上,发出轻响,吓了一跳,又收了回去。
展行猛地回头,发现一只通体金黄,戴着个墨镜的大老虎。
“虎哥?”展行诧道。
老虎打量展行一会,喉咙里呜呜作响,最后咧嘴呲牙,那个动作仿佛在朝展行笑。
展行哈哈大笑,一把扯下墨镜:“墨镜是小唐给你改良的吗?变老虎了还戴得上去?”
大虎点了点头,琥珀色的双眼流转着夕阳的光辉。
老虎朝展行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蹲下,像只大狗般坐着,坐时足有两米高,展行只到它的肘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