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他用沈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换金万两一人又何尝不是在千刀万剐著他?
他看了看圣旨,又看看气息微弱的金万两,终究只能是一闭眼,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哑著嗓子低低哀求道:“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救一救雁文吧……”
弘昭愕然,惊的说不出话来。
却听沈展翼紧接著哽咽道:“求皇上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死法,也给我留一点告别的时间……”
“你……你想怎麽样?”弘昭没明白沈展翼的话。
“……让他多活几日,过了这个年……判……判个斩首吧……”
弘昭听他语气,也是难受,不忍心的小声劝道:“何苦再受一次苦呢……”
沈展翼却含泪道:“我……我只想与他好好告别……”
弘昭无话。
他想起自己年幼丧母时也曾伤心过分别得太突然,现在连生母的音容笑貌都记不起来了,如今父皇的离去虽是有了心里准备,却也仍是觉得没有好好尽孝跟前,总觉得心中有憾,想来沈展翼曾对金雁文痴心一片,自然更是心如刀割,这份想要好好道别的心情也不为过。
“好……我答应你……你也节哀……”
弘昭收拾了一下脸上表情,自己开了门,让太监去将丁太医传来,又让人将勤政殿西暖阁收拾出来,暂且将金万两送那处医治。
国丧要治,登基要准备,弘昭与沈展翼短暂一面之後就忙得不可开交,连夜召大臣进宫,商议一切事宜,对於就在自己身边的沈展翼和金雁文根本就没有时间在意,一整夜都在勤政殿里,不曾再出来。
丁太医原本在萧栈寝殿跪著,突然被传到勤政殿,以为是新皇帝丧父悲痛,闹出了病,却没想到竟是让他去解穿喉的毒。
这毒药还是十几年前萧栈让他配制的,当时萧栈就道:“必得无解,穿喉即死。”
所以他研制了近一年的时间,才配出这毒药,在一众鸾鹰卫和太医的监视下,用两个死囚试毒,所有太医都是无法可想,才终於得了萧栈点头,将这毒药命名为“穿喉”。
但丁太医自己留了个心眼儿。
萧栈那时想用这毒药将人至於必死之地,但由谁能保证他用了药之後就没有一次不会後悔的呢?要真是後悔了,不想人死了,又让他去治呢?
所以,他这毒药也并非真的是无药可解,他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他只看了一眼金万两眉间隐隐的黑气和两手指甲上慢慢显现的灰色,就知道他中了“穿喉”。
“穿喉”并不是穿喉即死,只是中毒的人当时就会气息微弱,脸泛土色,四肢冰冷,脉息极缓,就跟新死一般,但其实只要及时催吐,三时辰之内对症医治,还能起死回生。
只是,这毒是先皇赐的,他怎麽敢贸然医治?
心下犹疑,向身旁领路的太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强自忍耐著等他出手的沈展翼,迟疑道:“这……这是先皇赐死……”
“丁大人不需为难,皇上已经允许医治。”沈展翼心中著急,却仍是按捺著。
丁太医见边上几个太监都毫无疑义,才从药箱里拿了银针出来,又写了两张方子交给宫人去太医院配制。
天亮的时候,金万两扎著银针的两手渐渐回暖,指甲上灰黑的颜色也变淡了些。
丁太医抹了一把汗,又开了一张方子,仔细交待了用法才被送回太医院休息。
沈展翼守在金万两身边,神色疲倦,却不敢稍微离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手去探他的呼吸,直到金万两呼吸平稳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金万两已经渡过了解毒最初的艰险时候,剩下的就是慢慢清除余毒,将养身体。
沈展翼见他稳妥了,才终於起身收拾自己,换上孝服,出了暖阁,去勤政殿里看弘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