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位前任武林盟主想以此时要挟幕后之人所以才被杀人灭口,他的死状也很符合煊炎教的一种蛊,能够使人体内气息紊乱,长期以往会变得神志不清乃至走火入魔而亡。
萧慎之把朱淮的名字说出来时,大厅内一片哗然,显然认为这并不可能。直到他把那些和各家来往的书信和账本都拿出来的时候,有小半部分人开始怀疑真伪。
一个是年轻有威望的武林盟主,一个是这十几年来都乐善好施又宽厚待人的贤隐山庄庄主,众人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不已。
朱淮笑呵呵的出来反驳,他认为字迹可以伪造,账目也做得挺像那么一回事,但是跟他并没有半点关系。作为反驳,他把当年萧家和林家的关系说了出来,以及这位武林盟主其实知道林曦还活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为了保全这个竹马。
为了什么理由而报仇,虽然都是杀人,但在江湖上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话题又绕回了前几个月的事情,林曦杀了人是事实。
萧慎之并没有半点慌乱,对方的反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不否认与林曦的竹马关系,但是保全一说却是无稽之谈,只为了还原当年惨案的真相。
议事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僵持起来。
然而就在朱淮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那就是朱淮的新婚妻子——谢婷婷。
谢婷婷一改其平日里大家闺秀的装扮,今日穿着那是相当利落。她面如寒霜的走进门,先是对正中的萧慎之拱了拱手,然后才一脸厌恶的转向朱淮,“我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畜生!”
说的时候跟在后面的随从便把一个大箱子抬了起来,打开之后全是一摞摞关于煊武教的书,以及纹章等等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还有一些没有放在哪个密室里的账本,里面记载的全是这些年贤隐山庄的进项和支出,以及一些来路不明的财物支出。
这些只要和萧慎之那里的一对,便能知道哪些来路不明的财物又是从何而来了。
此时,后院里林曦端起青瓷茶杯轻啜了一口,把嘴里的血腥味冲淡一些后才点头说道,“朱淮以为把这趟浑水搅得更加浑浊就能达到目的了?”
那个心腹看着刚刚还吐血的教主还若无其事的模样便有些担心,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接过话题问道,“难道教主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账本和书信而探查贤隐山庄?”
“也不全是这样。我去探查贤隐山庄的时候并不知道能搜出什么证据,找到密道也是属于偶然。朱淮以为我会拿着账本和书信大做文章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主意打到谢婷婷身上了。”
如果由谢婷婷出面揭穿这个畜生的真面目,那么可信度就会大大的提高,而且朱淮防着谁也不会防她。朱淮自以为自己娶的是一个富商的小姐,是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么知道其实她当年差点成为栖梧的师妹。
这段渊源并不是太多人知道,毕竟栖凤谷的存在本就神秘,而谢家又是世代为商。他又怎么会知道谢婷婷还有一个大哥,拜入了栖凤谷的门下,而且还是栖梧的师兄。
当年谢家夫妇舍不得女儿,又不希望她去受苦,只能把一心学武的谢婷婷拦了下来。可以说谢婷婷这些年虽然越发的端庄婉约,但骨子里却还是直爽的性情。
一开始林曦也并不知道,毕竟谢家大哥为人低调并不喜在外人面前说起自己的家事。只是后来无意中见到新娘子的容貌,这才把事情联系了起来。
为了此事他特地写了信回栖凤谷,把谢家大哥请出江湖。为了自己妹妹他自然把其中的证据都斟酌推敲了一遍,确认可信了才找上自家妹妹,定下了后面的计划。
由谢婷婷去把朱淮的其他证据找出来,依着她的性子找到证据后也绝不会是护着这种人渣的女子。
林曦站起身展了展衣摆,然后走回房间拿起一个包袱,犹豫了许久还是在纸上写了‘勿念’两个字。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武林盟,离开了正是此时最是喧闹的临江城。
一个人走在路上时还是忍不住想,他终究是违背了他们之间的诺言。但他还是不想让萧慎之看到逐渐虚弱的自己,他现在如同一盏油灯,那光微弱得连自己都照不亮。
栖梧已经束手无策。
逐渐失去内力和生命力的他迟早会有油尽灯枯的一天,比起让萧慎之无力的看着自己死去,倒不如就此消失。
武林盟的议事厅,朱淮被擒,烟雨庄以及其他几家被林曦杀了的家属自知理亏并没有在此时提出异议。他们表面心服但眼神里的狠劲却出卖了他们的想法,想必是知道仇家是谁,自然是选择报私仇。
把这一切收进眼里的萧慎之再次拱手说道,“调查此事的初衷确实是因为几个月前的事情,后来则是为了还林家满门一个清白,此事我萧慎之问心无愧。若说一点私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更因为林曦是我的挚友,所以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着手调查。”
周围的人听完之后都奉承他是个有情义之人。
萧慎之温和的笑着,非常平静的扔下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萧某虽然知道林曦的行为同样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在站在挚友的立场却还是忍不住偏向他。我自觉心态失了公允,不配成为武林盟主,故此退出此次武林大会。”
这句话的威力可比刚才说出朱淮才是幕后真凶还要大得多。林曦的事情再怎么算也是冤冤相报,而且萧慎之也并没有刻意维护他,这笔账怎么算都算不到他身上,怎么就……?
如今江湖再找一个信服力比他更高的武林盟主,可不是那么容易。
但是任由他们说得再多,萧慎之都只是微笑的拒绝。
这场议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萧慎之一出门便看到一身服饰经过伪装的栖梧急匆匆的向他走来。在周围看了几眼之后,栖梧才低声地说道,“曦儿好像不见了。”
萧慎之皱起眉峰,忽然间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然后便径直回到后院。在桌上看到那张写着‘勿念’的纸条时,扬手便把桌子掀翻了。
看着平素里温和待人的萧慎之屡次因为林曦的事情变得烦躁或者冷漠,栖梧开始有些同情起他来了,尤其是知道他那个妻子是被家里逼着娶回去之后。
他假咳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把这两个月林曦的状况跟他详细的说了一遍,“我并不知道曦儿竟然会一声不吭的离开,虽然我目前确实是束手无策,但也已经让我爹尽快赶回来。”
“有把握么?”
“不好说,但是我没有曦儿这般悲观。”想了想,栖梧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曦儿这些年真的受了很多苦,希望你找到他以后能好好待他。”
“那是自然。”萧慎之脸色阴沉的把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有什么消息我也会立刻通知你,若你先找到他便带着他直接回栖凤谷吧。”栖梧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给林曦点蜡。
两个月后,某个偏远小村落里。
林曦带的药所剩不多,他现在武功全无,基本上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了躲开栖凤谷和萧慎之的人,他真真是躲了又躲,藏了又藏,最后决定在这个宁静朴实的小村落里安定下来。
他这身子骨不好,平日里只能帮着周围的村民看看病赚点微薄的生活费。周围的村民见他无依无靠又病歪歪的模样,时不时也会送点东西过来给他。
这一天天气晴好,林曦便坐在门口晒着暖阳研磨药材。
“林大夫诶!”
隔得老远林曦就听到利婶那个大嗓门,想着他给利叔的药材也已经准备好了便头也不回的笑着说道,“利婶,给利叔的药我就挂在篱笆上,你直接拿走就成。”
利婶见他都不回头就走到他旁边说道,“李大夫,我不是来找你拿药的,刚刚在村口遇见一个男人说是来找你的我就给带过来了!长得真是一表人才,而且笑起来连我这个老婆子都招架不住。”
林曦一听忽然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一回头果然看到萧慎之正站在篱笆门外,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
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虚得几乎想逃走的林曦僵着一张笑脸跟利婶说道,“这个确实是我朋友,谢谢你带他过来。”
利婶并没有看出他脸上的窘迫,乐呵呵的走到篱笆旁把药拿起来,“那你们好好聊,我先回去了。”
无关的人走了之后,萧慎之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近,直接把他逼到角落圈了起来。他抬起林曦的下颌,明明面色柔似春风但是语气却夹杂着几分阴冷,“我还以为你要跟她说我们并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