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的这次生病休息了两个星期,天天困在家里,每天都会有医生来给她吊水,喉中导入螺纹管,螺纹管中的药味很怪异。
她吊水时思考的问题非常多:以后的工作和生活,怎么面对陈子鱼?又将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婚姻?虽然知道女人是一定要结婚的,可忽然换了结婚对象,就像喉中被插入螺纹管一样,说不出的怪异。
还有周立显,这辈子她做得最懊悔的事就是进入安宇,认识周立显。终于病好得差不多了,只有点轻微咳嗽。
周立显来看她时,她在作配方的记录,没有注意到他。周立显到楼下的厨房就着烘焙机和现成的咖啡豆,煮了一杯酽酽的牛奶咖啡,端到她面前。她一抬头,看到他,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半个小时了,你太投入,我不忍心打扰到你。”苏微双手接过牛奶咖啡,说了声“谢谢”
周立显坐到她对面,看着坐在日光中的她:“怎么样?身体好些了么?”苏微低头看着手背上被针管扎过后遗留下的几处黑点,皱了皱眉,说:“好多了。”
周立显看着她,说:“刚刚我开会经过金鹰商厦,Tiffany新换了代言人,演过《十面埋伏》,名字叫章子怡,气质很像你,”说着从衣袋中掏出精美的礼盒,递过去:“这枚胸针,你戴着一定比她好看。”
苏微没有被他的小恩小惠所收买,客套疏远的笑了笑:“谢谢,让你破费了。”送走周立显后,苏微回到房间,看到礼盒被博美叼到沙发上撕裂,一枚小小的蝴蝶胸针从盒中滚落到地板上。那一刻有瞬间的失神。她想到派克和赫本。派克和赫本相识时,派克是好莱坞家喻户晓的影星,那时赫本还是个追星族。
赫本结婚那天,派克来参加婚礼,送给她一枚蝴蝶胸针。63岁,赫本离世,派克来参加她的葬礼,吻了她的棺木。
十年后,在赫本生前衣物的慈善义卖中,八十七的派克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买回了那枚胸针。这是苏微看到过的爱情故事中最感人的爱情。人的一生中最遗憾的便是错过以后,永远不会再相逢。
这时楼下客厅的座钟敲击出沉重的声响,钟声透过单薄的空气一圈圈扩散到楼上,一声又一声。苏微没有捡起那枚蝴蝶胸针,坐到沙发上,开始默默流泪。不知道是为了陈子鱼,还是为了周立显?
或者只是她自己?她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和力量去面对陈子鱼。爱情这种事,要从一而终,嫁给陈子鱼如同嫁给自己的初恋。但在利益的面前,她只是傀儡。
***之后的一星期是陪周立显拍婚纱照。她和周立显在选婚纱时发生争吵。周立显说:“婚纱都是白色的,你不选纯白婚纱,你想选什么?”苏微扭过头,不看他:“我不穿婚纱。”
“不穿婚纱拍婚照有意思么?”“可以选其他喜袍,”苏微说“总之我,我不喜欢婚纱,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们就不拍婚纱照了,反正,婚纱照这种东西只是挂到卧室摆个样子给别人看。”
周立显被她这挑剔的坏毛病气到了:“连婚纱照你都不想拍,你嫁给我有意思么?”“没意思,”苏微转头看着他:“所以,这个婚,你爱结不结。”
周立显伸出手,捏着她下巴:“好了,苏微,别和我闹脾气,我知道你为陈子鱼穿过一次婚纱,你不想再穿第二次,”他急促地呼吸,盯着那双平静的眼“不穿婚纱也成,你乖乖和我结婚,不准再找事!”
这时苏微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低沉而动情的男声:“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又落空…”
苏微甩开他钳制她下巴的手,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陈子鱼的号码。她转过身,走到香樟树下,那儿距离周立显有一段位置,她说话,他听不到。“子鱼?”
“是我,微微。”“你们在拍婚纱照?”那边的语气非常阴沉非常不高兴。“…”苏微抬头四处张望,没看到陈子鱼身影,很想问他,他怎么会知道?“你爱他么?”“不爱。”苏微回答得很果断。
“谢谢你,微微。”陈子鱼在电话那头笑着流下眼泪:“有一句话,我从未和你说过,现在…”
“你在哪里?”“我一定要和你说,”陈子鱼声音毫无波澜,没有欣喜,没有激动,像是作最后的告别,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我爱你。”
话音刚落,听筒中听到轰隆一声撞击的声响,好像有雾气盘随着火焰在燃烧,噼噼啪啪卷着火星,也卷着苏微那颗忐忑的心,像用琵琶弹奏出萧瑟的哀音。随即听到子墨悲恸的惊呼:“子鱼!子鱼!子鱼!”
苏微拿着手机的手一斗,心里万分惧怕,声音很轻很轻:“子鱼?”电话像是被剪断了线,回答她的只有盲音。她有些昏眩,来不及抹掉脸上的浓妆,急忙跑到站台,招手打车。周立显追上来,冷着脸,问:“你要去哪里?”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苏微请求他“我保证,马上就回来。”***周立显伸出手,握紧她手臂:“苏微,你和我拍婚纱照时,心里想的是陈子鱼,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苏微想说对不起,想说她担心陈子鱼会出事。可周立显手臂一甩,将她满满抱在怀中,越收越紧,阻止她离去。苏微在他怀里挣了挣,仰头说:“周立显,我只想确认子鱼有没有出事?”
周立显呵呵笑起来,明显不信:“亲爱的,不要企图欺骗我,我知道你一旦走了就永远不会回来。即使你想回来,陈子鱼他也不会让你回来。每个男人都好色,难道你和我在一起这三个月没长记性?”
苏微脸上的表情瞬间紧绷,一再挣扎,挣不过他,抬起一只手臂朝他脸上甩去,想要拍掉他脸上可恶的笑容。但周立显行动矫捷,一只手挡住她,看着她的眼神分外冰冷:“不知好歹!”说着,手掌在她脖间劈下去。
她嘴中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像猫一样瘫软了身子,无声无息倒在他怀里。苏微醒过来时,周立显的车正好停在她家院子里,侧着身子,给她松安全带,看她睁开眼,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陈子鱼没事,你可以安心了,回家洗澡,乖乖睡一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
苏微问:“你怎么知道子鱼没事?”周立显手指拂过她的唇,拇指陷入她口中,声音冷冷淡淡的:“苏微,我再重复一次,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陈子鱼名字。”苏微眼神寂静地看着他:“这是我的事,你管不到。”
周立显眼神平静地等她说完,此时心底的绝望像无边的风,扬扬漫漫,飘飘洒洒,周立显哑着声说:“苏微,你总能轻易说出最伤人的话。”
他们结束对峙,各自下车。在客厅遇到苏有民。“听说微微生病了,我来看看,”苏有民冲他点了点头,当作是招呼。“感冒而已,”苏微说“您什么时候来的?”“刚到,”苏有民走向前,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面容慈祥:“有没有吃药?”苏微感受到体贴和温暖,顺势揽住苏有民手臂,说:“爷爷,我想去看陈子鱼。”
周立显皱着眉,冷眼看着她。“胡闹!”苏有民注意到周立显清冷的目光,立刻低斥一声“这么大的人,快要结婚了,也不知道个避讳!”
“有什么好避讳的?”苏微抬头说“难道我结婚了,连见他的资格也没有?”苏有民收回手,问:“你见他有什么事?还是他打电话来打搅你?”“他没有那么做,”苏微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非常麻木,声音闷闷的:“爷爷,我不要嫁给周立显。”
“你怎么那么不懂事…”苏有民叹气。苏微抬起头,突然哭出来:“您根本不了解周立显是什么样的人!”摇了摇头,哽咽着声“他一再性侵我,在我眼里,他就是个人渣!我不要嫁给人渣!”
周立显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微微,去和周立显道歉,说你刚才讲的全是假话。”苏有民那双眼紧盯着她,无比认真地说。
“为什么我要道歉?我根本没说谎!”苏微转过头去看背后那个颤抖的身影:“周立显,你做过的事只有你自个儿清楚,要我道歉?你做梦!”
“微微…”“你算什么东西!别叫我名字!真恶心!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道德败坏?你想做爱我就必须叉开腿等你来上我?!”苏微看着周立显,一字一句道“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苏有民抬手,一掌扇过去。耳光响亮,苏微的脸向左边一偏,右侧的脸颊立刻浮现出鲜明的五指印,眼睛惊愕地呆在原地。周立显急忙走过去,要将她挡在身后。苏微心底涌出无限委屈,这些委屈变化成苦涩梗在喉头,让她窒息。
她伸手推开周立显“走开!不用你假好心!一个是强奸犯!一个是卖女求荣!你们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