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压迫来自烈彰宏,他独自坐在楼下马厩边的枯草上,望著远处天空翻滚的狂沙。
他并未注意到贺兰舟的视线,但贺兰舟却从他的身影中感受到一股很沈重的阴郁之气。
亲眼看见自己父亲人头落地,那种滋味,何等痛苦。
贺兰舟不禁想起十五年前,自己父亲挥剑自刎的情景,当时漫天飞溅的血花,与三天前的晚上烈志豪被孟之桦误杀时的场面何等相似。
他花了十五年时光也未疗愈当时的伤痛,致力於追查十五年前父亲自杀的真相。所以现在的贺兰舟,多少可以体会到烈彰宏的痛苦。
他顾不上肩膀隐隐作痛的伤口,推门向楼下冲去,径直来到烈彰宏所在的地方。
烈彰宏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起头来,看见来人竟是贺兰舟後,霍然起身欲走。
「少庄主!」贺兰舟在他迈步之前,高声喊住了他。
烈彰宏一言不发地垂下头,下意识捏紧了手中宝剑。他握剑之手,骨节格格作响,连剑身都差点被他握断。他的身体隐隐颤抖著,证明此时此刻,他正竭尽全力控制著自己。
「少庄主,我知道你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贺兰舟心疼地望著烈彰宏。看到烈彰宏现在这副怨恨憔悴的模样,他的心比刀割还痛。
「住口!我不想听你说话!」烈彰宏右手一抖,剑鞘指向贺兰舟的喉咙。
贺兰舟沈静地说:「少庄主,我不是你的敌人。就算你杀了我,你爹也回不来了。」
「够了……够了……」烈彰宏气得蓦然转身,背对贺兰舟,把剑扔在地上。
贺兰舟一言不发地把剑捡起来,双手交给烈彰宏。
但烈彰宏动也不动,怎麽也不接。
贺兰舟劝道:「少庄主,现在还不是扔剑的时候。寒鸦瞒著你,但是我却要告诉你──孟之桦已经前往帝京烈剑山庄,如果你再不振作,到时候死的不止你爹,还有烈剑山庄的数百名弟子。」
「什麽?」听说烈剑山庄有难,烈彰宏眼中闪过警备的光芒。
贺兰舟为了刺激他重新振作,续道:「少庄主,你的杀父仇人不仅是孟之桦,还有聂思寻,因为是他放话陷害了烈剑山庄。」
「呵呵……」
烈彰宏听完後竟发出一阵冷笑,下意识後退了几步,指著贺兰舟手中的剑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有何用……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根本报不了仇……我已经……已经……无法拔剑了……」
说到这里,他猛扬右手,挥飞贺兰舟手中的剑。
这三天,他一直握著那把剑,试图把剑从剑鞘拔出来。但是没用,无论他怎麽努力,每当五指握住剑柄的时候,脑中总会浮现出三天前父亲惨死的画面。
那画面彷佛吸走了他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力量,令他手臂发软,根本无力握剑。
他也想报仇,也想澄清谣言,为烈剑山庄洗刷污名……
但是,一个已经无法握剑的人,在这个刀光剑影的世道,怎麽讨回公道?
他恨自己的无力,也恨自己的软弱,他知道自己必须从父亲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理智却斗不过身体的本能。
他本能地排斥著抽刀握剑,因为三天前父亲的死,他也有一部分责任。
如果不是他与孟之桦刀剑相向,他爹也不会被孟之桦误杀。
烈彰宏的自暴自弃,令贺兰舟更加难受,他再次捡起地上宝剑,递给烈彰宏道:「少庄主,我相信你可以拔出宝剑,你就一定可以。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无论做什麽,你总是第一;无论学什麽,你总是学得最快。你知道我曾经多麽崇拜你吗?我真的不愿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不愿看到你否定自己,厌恶自己,畏惧自己……」
「够了!你闭嘴!」烈彰宏发疯似的狂吼起来:「人是会变的,你早已不是十五年前的周慕华,你是一个叛徒!是个勾结聂思寻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