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这话,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卧室,“砰”一声狠狠地甩上了房门。
沉默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半响晏殊青才擦掉嘴角的血迹,不禁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原来军功在身时他被当成到处炫耀的谈资,所以都快忘了在上军校之前,他是被晏仲伟从小打到大的,如今眼看着军衔不保,他就变成了这个家十恶不赦的罪人,那对这个家来说他到底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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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殊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也不记得是怎么浑浑噩噩睡着的,像是陷入了一场无边的酣梦,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低烧,踉跄着去外面想倒杯水喝,却听到隔壁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夜那么静,他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去听,晏仲伟和张姨的声音就清楚的传到了耳朵里。
“……你难道真的打算不管他了?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儿子。”
张姨轻柔的声音响起,晏仲伟冷哼一声,“儿子?我看是女儿还差不多,今天要不是军部的人告诉我这事,还不知道要被这小子瞒多久,当年我就是知道他是个执剑者才把他捡回家,现在等到他给我长脸的时候,他却变成了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真是晦气!”
尖锐刻薄的话仿佛利刃瞬间刺入胸口,“怪物”两个字让晏殊青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原来军部连这件事也跟他们说了……而这个以前口口声声说以他为傲的养父,最先担心的不是他的伤势,而是自己不男不女的身体会给他丢了面子……
屋里的张姨一听这话,禁不住轻笑起来,“你现在说的倒是好听,后天基因变异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指不定哪天他又变回了执剑者,到时候他要还挂着少校军衔,你不又得把它当成宝贝疙瘩?到时候哪儿还会记得我和咱们孩子。”
一听这话,晏仲伟皱起眉头,“你瞎说什么呢,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捡来的外人,怎么能跟咱们自己的亲儿子比,我是想着等他在军部爬到了高层,以后可以给咱们儿子铺路,结果他蹬鼻子上脸,跟军部闹成了这样,看这情形他的军衔是保不住了,我留着他还有什么用。”
“要军衔没军衔,要出息没出息,以后还是个不男不女被男人捅的怪物,我现在一想起来他来就恶心的想吐,只盼你现在肚子里这个能争气点,以后让我也省点心。”
张姨咯咯一笑,“你这态度变得可够快的,昨天还把那小子夸成朵花,今天知道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一脚踢开,依你的意思,要是我肚子里这个也是个服从者的话,你也要把我们娘俩赶出家门啊?”
“说什么傻话,这可是我亲儿子,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两个人一番调笑,却让门外的晏殊青如坠冰窟,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指尖因为用力刺破了皮肤,连什么时候淌除了血都没注意。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一进门就觉得张姨有些古怪,原来她已经怀了身孕,养父和继母终于有了他们的亲生孩子,所以他这个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养子就可以轻易的被舍弃了……
现实冷若冰锋,他以为至少这个家能给他最后一点温暖,可就是这个他当成亲生父亲对待的养父,却在他最无路可走的时候,重重的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这么多年,哪怕是养只狗也该有感情了,而他呢……
晏殊青再也想不下去,转身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大门,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跑了出去。
眼眶酸涩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温热的液体,他仰着头,眼眶通红,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狼狈,可天下之大,这一夜他却找到一处容身之所。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他茫然的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夜色,正是出神之际,一只炙热有力的手却突然搂住他,后背撞在一幢坚硬的胸膛上。
“怎么……是你?”晏殊青惊讶的抬头来,却意外的看到了靳恒的脸。
他逆光而立,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背后的灯源在他身上落下朦胧的光晕,在这样寂寂无边的中,却意外的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回家了,终于可以每天更(biao)新(che)惹(*/ω╲*)
16.【早生贵子】
靳恒没吭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拽着他的手就往前走。
这会儿晏殊青的脑袋完全是乱的,被他牵着走出去好远才猛地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现在都凌晨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下子问出一串问题,一开口声音沙哑,还带着些许的鼻音,靳恒脚下一顿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当即眉头拧了起来,“你这是……哭了?”
晏殊青身形一动,赶忙抬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谁、谁哭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见我什么时候哭过。”
他这么一揉搓,脸上花里胡哨的痕迹更加明显,偏偏他还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倒是你,别转移话题哈,先回答我的问题。”
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靳恒沉默了,只是用那双仿佛与夜色融在一起的黑色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此刻的晏殊青眼睛通红,眼眶里湿漉漉的带着些水光,脸上有胡乱抹掉的泪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猛地看上去活像一只刚受了伤却不愿低头服输的小豹子。
见惯了他洒脱骄傲的样子,如今突然对上这双带着泪痕的眼睛,靳恒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一只手不受控制的抚上他的脸颊,沉声说,“你要是没哭为什么眼睛红了?”
他的指尖带着温度,贴上皮肤的时候,温热的触感一下子就钻进了心里,晏殊青哆嗦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靳恒这张死鱼脸看了许久,顿时脸上一热,赶忙伸手挥开他。
“还不是今天的风太大,害得我总是迷眼,你别少见多怪。”
说着他胡乱的揉了揉眼睛,把本就红肿的眼睛揉的更加通红,再配上那副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意外地有些可爱,于是靳恒的嘴角用旁人不易察觉的的弧度轻轻的向上勾了一下。
“哦?今天风很大么,可我在外面呆了一夜,怎么连点风声也没听见。”
谎言被一下子戳破,晏殊青顿时泄气的撇了撇嘴,“你这个人懂不懂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啊,心里知道不就完了还非得……”
他没好气的吐槽了几句,结果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脑海中滑过,让他倏地瞪大了眼睛,“等等,你刚才说你在外面呆了一夜?你不是早就走了么,怎么大半夜的还在我家附近转悠?”
本想逗弄一番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靳恒,一听这话身形顿时僵,立刻闭上了嘴,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是头也不回的拉着晏殊青继续往前走。
如果晏殊青细心观察,一定能看出他的步伐僵硬的比以前更像块行走的木头,甚至连笼罩在夜色中的耳朵都可疑的红了起来。
看着他一本正经逃避问题的样子,晏殊青不知怎么突然有点想笑,忍不住凑上去用手指戳了他一下,“哎,你这人怎么回事,三棍子也敲不出个响P,没听见我问你话呢。”
可靳恒像是打定主意不接他的话似的,始终目不斜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晏殊青不禁“啧啧”两声,“你不说话难道是害羞了?还是说你其实是怕我被你的钻戒吓得连夜卷铺盖走人,所以才躲在我家门口严防死守?”
“……”
靳恒仍然抿着嘴不说话,顶着一对红得更加厉害的耳朵,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一副完全不合作的样子。
盯着他冰疙瘩似的脸,晏殊青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想象了一下靳恒顶着那张面瘫脸,先是甩下他牛B哄哄的转身就走,接着再暗搓搓的回来躲在他家附近偷窥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被戳到了笑点,觉得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身上有种意外的反差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