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一刀痛快碗大个疤的事,第二天楚穆没有去看胡一刀被斩,留在莫府无所事事。只是午时已经过了很久,也不见莫言回来吃饭。
酉时之后,天便开始下大雨。整个外面都黑漆漆的,弄得人总觉得心里挠得慌。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奔进来,那句话半天都没有吐出来。莫大人……莫大人他——
回去时候,莫言遣了下人,说自己走走。不想却摔死在酒店边。
楚穆冒着雨跑过去看了一眼,铁面无私的父母官现在安静靠在街头,闭了眼,就像太累了打个盹而已。
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死,这滋味也很不好受,便想难怪那么多人逆天呢,老天你也真成不厚道。多一天都不给人活,要不要那么绝,到底要不要啊?!
被雨水淋得浑身一颤,他脑子里忽然晃过一件事,那么强烈的预感让他顾不得解释,推开人群发狂地往反方向跑。
妈的,这次再不能阻止,老子就去吃屎!
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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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很,雨也老不见小。楚穆一路撒丫子地奔,直觉心肝脾肺胃都在抖抖抖,只幸好晌午没吃太多,不然真能全吐出来。
直直冲回吴家,却只见着睡死在床榻上的吴老爹。心下一紧,要糟。
抹了把脸,他翻身冲进雨幕,往后山跑。
盛夏的暴雨猛得吓人,一波波打在身上真跟石粒子似的。这一个月来从未来过后山,路不熟,视野更是不清不楚,便不由慢下来顺着小路往上。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极短促的惨叫。就在不远处。
戛然而止,像是痛到极致、恐惧到极致,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的样子。
吴山……楚穆咬咬牙,正要顺着声音寻过去。随后的动静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肉体被撕开的声音,血液喷溅出来的声音,肌肉骨骼被拉扯得断裂的声音,甚至内脏挤压破裂的声音……即使在大雨中也那么清晰。
楚穆简直痛恨自己太过敏锐的感觉,那种顺着脊髓爬起来的森森寒意,把他两脚死死定在原地。
压抑着所有不适艰难迈步,他在转过山石一角的瞬间浑身僵直,闭了闭眼,再睁开。
冷到心窝子、冷到浑身战栗、冷到不知如何呼吸、冷到五脏六腑都痛……所有的这些无一不在告诉自己,这样的景象不是梦。
有人缓缓站起身,薄薄长衫被大雨淋得透湿。然而再大的雨,也冲不掉他身上不知浸得多深的鲜血,也抹不去他浑身浓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脸色苍白,有血迹干涸在下颚脖颈处,黑发披散下来,末端还带起被雨水冲淡的鲜血。
「那个人——」吴氏睁大了眼用包含最深刻恨意的语气一字一句怨毒地说:「长发白衣,猫瞳碧眼!」
君璃——
楚穆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叫出这两个字。
猫妖蔓延到眼底的血色似乎刚刚褪去,暗碧的眸子空洞无光。尖锐指甲就是方才划破稚嫩躯体的武器,还带着血,顺着雨水一滴滴落下。然后缓缓朝这个方向抬起头。
楚穆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四十年前的猫妖,向僵直在原地的人走了一步,然后又一步。
楚穆从未觉得胸口那么痛,那么痛过。简直让人想把里面那个脏器挖出来,摔在地上踩死。却努力站直一些,等他一点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