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的却是个年逾花甲的婆婆,死死盯着十几步之外的人。
「小山!」
又叫了一声,竟然挥着拐杖就要冲过去。
楚穆傻了。
他想那位婆婆一定是认错人,不然就是记忆错乱。
怎么着,都不该是披散着头发、踉踉跄跄奔过来,然后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自己的袖子,几乎要嵌进肉里的那般用力。干涸的双眼睁得很大,要把他看穿,看烂,看死一般锁着楚穆的脸。
那个他的小跟班,一脸厌恶地过去掰婆婆的手,疯婆子,别碰人家!
婆婆面上全是疯狂神色,那个名字终于叫了出来。
「吴山!」
整个村口忽然死一般寂静。然后不可思议的,下一瞬间,每个人脸上都是那般见了鬼的表情。小孩放开拉着楚穆的手,倒退一步。
「什么……谁?」
还真是见了鬼。
吴山,疯婆子已经死了四十年的儿子,被还未出生的傻子妹妹吴水「克死」,年仅九岁的哥。
只是转眼,村子的人就散得干干净净,避瘟神都没跑那么快的。
楚穆一边膀子被扯得生痛,龇牙咧嘴,「阿婆,咱有话好好说成不?」
阿婆只拉了他袖口,「小山,小山,我的儿,你可回来了。你死得好惨呐——」
楚穆打了个寒战,举手投降,「好好好,那娘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回了刚才那个破院,楚穆小心避着满地狗屎跨进木栅门,眼角瞥见对面小孩哐地关上门,摸摸鼻子直念今个儿真背,连着被人摔了两次门。
吴水坐在屋子的门槛上,看到楚穆忽然笑起来,依依呀呀喳呼起来,却不知说些什么。阿婆喊了句我的祖宗,连忙跑过去把她拉起来,又给她拍干净身上的泥土草灰,把散乱的头发往后拢拢。
「你看,」她转过身冲了楚穆喊,「你妹妹的眼睛,跟你多像。」
吴水便抬头看楚穆,一双上翘的眼,盈盈水光,天生就是含笑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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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说是四十年前,小乡里谁不知道吴家有个神童儿子,九岁的娃子聪明机灵得很,大人都常常辩不过他。就是酒鬼吴老爹,也会摸着肚皮说俺这辈子就这个儿子最值,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根。
吴氏那时还怀着吴水,盘算着,怎么着都要让小山继续读书,养活新添的一张嘴,还得多捡些山药卖。等生了娃就到瑞兽的洞口拜拜。
然而不知撞了哪门子邪,变故突生。
一日放学已久,小山还迟迟未归。想着这孩子从来都省心,不会乱疯乱跑,夜不归宿更是从没有过。不免担心。
他老爹那天又喝得个醉醺醺,吴氏只得挺着大肚子自己摸索着寻人。
寻了约莫几个时辰,在后山发现吴山冰冷的尸体。
那晚吴老爹一听死了儿子,发狂一样抄了砍刀就要冲上山。吴氏抱着儿子残缺的身体哭得惊天动地。左邻右舍都惊动了纷纷跑来,见到吴山的惨状却都被吓得说不出话。
这时候吴氏惨叫一声,下身流出殷红的血。有经验的村妇叫道,不好,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