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三少不怕死地说,「是温柔。」
猫妖这就被自己口水呛着了,「……承蒙夸奖。」
又走了一炷香时间,三少终于抖开扇子懒洋洋地开口:「万老兄,好歹还是把事情说清楚吧。我们也好搭把手不是?」
梦貘停住脚步,「我不懂——」
「做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引我们来?现在目的达到了,是不是该把话说明白了?」
怕是落在梁王府是真,偶遇是假。
偷看圣千墨梦境,知晓了小王爷有能看到妖物的朋友,就再用噩梦引我们来帮你。
素白扇子遮了半张脸,楚三少笑着看万祁,「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要做甚?」
「见一个人。」梦貘最后还是说,微微皱了眉。
即使他恐怕从未知道有这么一只噬梦的妖,跟了他,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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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南街口有家烧饼铺子,做的大饼又香又筋,嘴馋的猫妖和小秃驴都知道。
铺子的老板是个五十上下的老汉,虽是盲了双眼倒从不见颓废,大清早就起来和面、烧水,不一会儿喷香的烧饼这就出了炉,不贵,三个铜板就能买一个。
万祁说,然后极淡的笑了笑。
如果我不是梦貘,大概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懒懒散散的人,曾是京城最有名的杀手。
「丧心病狂」、「冷酷无情」、「人人得而诛之」这些字眼,怎么也和一脸笑容招呼路人买烧饼的阿丙联系不起来。
他知他二十四岁最后一个任务完成时,从暗夜的大火中走出来,面上如何冷峻没有表情,身后哀鸿遍野,火光映天,一片红莲地狱。
他知他之后就隐姓埋名辗转很多城镇,如何躲避上头追捕,又是如何在夜半中醒来满眼血红。
他甚至知他最初,最初的梦想。
幼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设想过最奢侈的将来,不过是一间房,一分田,一盏灯,最美再有一壶劣酒,与世无争。
遇到梦貘那夜,他正用匕首刺向自己眼睛,只为不再见梦中亡魂质问般空洞的双眼。打翻的香炉就在脚边,梦貘撑着下巴坐在冰冷的街面,看他发狂一样扬起匕首一下又一下,只是想,那些溅到小巷石砖上的猩红,有点脏。
不想此后跟着他,走了那么些年。
几日前,有人在大街上认出他。当夜便带了人潜入阿丙一人住的店铺,他功夫不逊当年,只用顺手拿的一条长凳就打走刺客,关上门却跪倒哇地吐出血来。
能砸的都被砸了,能毁的也全毁了,只有这个檀香炉怕是太不起眼,滚落在地也无人知晓,第二天被旁人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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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不起眼的小砖房前站定,梦貘抬头看门锁上细细的尘土,「就是这里。」
猫妖伸出指甲,两三下就废了那破锁。刚进门就听到个沙哑的声音。
「不巧得很,在下一穷二白,破破烂烂怕是没啥好偷。老弟就不必费事儿了。」
楚穆忍住笑推门进去,「叨扰,我们只是来还一样东西。」
阿丙伤得不轻,半靠着墙壁坐在炕上。头发已经花白,额上嘴角眼边都有细细皱纹,只高挺鼻梁、薄薄双唇依稀辨得当年凌厉模样。